政府下文要看它;BBC重点关注它;海外华人热议它;打开朋友圈,十有八九刷到它;候车室、候机厅、公交站、地铁上,似乎全国人民在追它。
它被认为应该放进中国历史博物馆,是反映中国当代进程的里程碑;它被总结为对文艺界产生重要影响的“重要事件”;它被点赞为开创了崭新的创作道路和局面;它点燃影视资本圈对主旋律正剧的热情;它让老戏骨收割了小鲜肉的粉……
它是一部电视剧,火到史无前例的主旋律,它的名字叫《人民的名义》。在它今晚大收官之前,我们“逮”到它的主人——导演兼总制片人李路,在一个咖啡厅的露天座,顶着不小的春风和轻微的沙尘,探究他一鸣惊人背后的秘辛。
主动找机会
破4,破5,破6,破7,破8……它一口气,破了中国电视10多年来的收视记录,也替日益边缘化的良心正剧抢回观众,夺回阵地,出了一口恶气。
很难想象,信息如此炸裂的今天,还能有一部电视剧让《渴望》《上海滩》的观剧盛事再次上演并对社会影响更深,而且还是主旋律。
已为此两年多没怎么睡安生过的李路,坐下来的*句是:“兴奋当然有,不兴奋是傻子。”然后话锋一转,“但绝不会得意忘形,对我和这部剧的老师们来说,早就过了那个阶段了。”
李路说这话不是骄傲。
李路的父母双双毕业于复旦,父亲当过报社总编,母亲也是高级记者,中国新闻界的*批正高职。长春出生后,他随父母到了南方,3岁返回东北乡下,“一个流着清鼻涕的南方小孩儿,开始了在黑土地上野蛮的生长(笑)。”
复旦的文化基因和东北黑土地的粗犷,给李路的是“读书读书再读书,拳头拳头再拳头”,既有南方的细腻,又有北方的彪悍。
上大学时,李路报考了吉林艺术学院,同时考上表演系和导演系。“最后选了导演系,天真地以为,导演想演戏那还不是看心情,说来就来(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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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后,李路分配到江苏电视台,以为是去做导演,得到的却是:我们暂时不缺电视剧导演。
他去报道的电视剧部当时已有10来位导演,个个能征善战,计划经济下,这些导演都常常没事干。
最后,李路去了文艺部门做晚会导演,但内心始终想着电视剧的导演梦,“领导没活儿派,就惦记着自己找出个机会来。”
3年后,他真找到一个机会。
“做晚会时遇到一个演员,张咪。”张咪在中苏边境偏远农村长大,童年极其艰辛,14岁带着外婆的压岁钱和一幅好嗓子闯世界,李路*次采访她时,她已是当红的歌手。
“我和苏子龙台长、陈小杭主任听了她的故事马上就来了感觉,认为把她的故事做成电视剧一定好看,而且有现实意义,于是就报了选题。”
一番沟通后,做电视剧成了台里和张咪的共识。
1993年,选题变成了8集电视剧——《孤星》,一出手就成了当时的现象级作品。李路不但做了导演,还获得了优秀电视剧优秀导演奖。
当时,他才27岁。
这些年,李路的经典力作几乎都是这样,主动去找机会,另辟蹊径,挖出来,刨出来,创造出来的。
2008年,范伟在北京电视节写了个500来字的构想,讲的是,一个人发达之后将老家的大哥接到北京,以为这能让大哥感到幸福,但换来的却是大哥的各种不适应,甚至对他这个成功人士是不是幸福的质疑,然后划了个什么是幸福的问号。
这500字让李路闻出味儿,认定这有戏,火速找范伟沟通。“没剧本,就500字,中间很多次差点就做不成了,范伟也是非常认真的艺术家。”
一再争取、永不放弃的结果是,电视剧《老大的幸福》(下称:《幸福》)的诞生。
这部由李路执导、范伟主演,在中央一套黄金时段播出的电视剧,如他所料,唤起了人们内心深处对幸福的审视。在其影响下,范伟在剧中的口头禅——“妥了”,成了年度热搜词;中央电视台春节晚会在全国各地截住路人问:你幸福吗?
李路的另一部戏《山楂树之恋》,也是挖出来的。
“小说还在印,我就去找到诗人出版商张小波,10多个人正在捏脚,我拿个小板凳,坐在他的捏脚桶前面,说,版权卖给我吧,我来做。听说人家喝完*轮酒了,我又请他去喝第二轮。”
到了《人民的名义》(下称:《人民》),李路把挖机会升级到了“抢”。
“当时我在外地,听说周梅森在写这样一个戏,心一惊,这个戏,我看行(笑)。第二天最早的航班就回去了,他本来已经跟另一家公司有个合作意向,但那家公司要求他写人物小传和大纲,要求在合约上写每集不低于12000字,梅森也很倔犟,坚决不同意,说,我就写1万字,僵在那了。”
李路回忆:“这空档,我飞马提刀杀过去(笑)。”
实际上,李路提的是茅台酒。“喝高兴了,当时就说,就你了!你来导演!你牛逼!(笑)”
得到“醉翁”“口谕”,李路依然十万个不放心,“担心他酒后不认账。”第二天一早,估摸着周梅森清醒了,电话追过去。
“靠,他真的就不承认了(笑)。”
李路电话里责怪了一通,“我说你怎么能出尔反尔呢。”但扯这些没用,马上又约一局,晚上继续!
这一喝,周梅森认真了,被李路对他的尊重感动了,也被李路的执著打动了。但周梅森对合作对象极端挑剔,酒一散,他开始“审查”李路的作品。
“过了几天,他找到我说,你这些年的戏,我都一部部的看了,《人民的名义》就请你来做导演,我来给高检影视中心写推荐信。这次,我说了,*算。”
直觉很重要
从《孤星》到《人民》,成功的秘诀是什么?
李路先是活泼地说了句不太严肃的话。“我做事,基本上是出招之前定胜负,胜负的关键在直觉(笑)。”然后,严肃加了注解,“对我们这一行,敏锐的嗅觉,准确的直觉很重要,具体来说就是选材,这是作品成败与否顶重要的事。”
李路讲的嗅觉和直觉,不是脑袋一热的冲动和激情,而是一个事情碰到他长期学习、观察、实践和思考的积累之后,快速发生的化学反应。
“无论哪一行要做好,都要无止境的学习,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风声雨声声声更入耳。文艺人要有自己的社会修养,社会认知,才能创造社会价值,再高一点,是尽到社会责任。导演工作说到底是对社会、人、事的观察、解读和展现。”
无止境的学习,见多历广,是李路独到的地方。
33、34岁这两年,李路一口气拍了《小萝卜头》、《刘天华》,双双获得“飞天”和“金鹰”双奖,但随即他却改变轨道,先后出任南京电影制片厂生产副厂长、江苏电视台电视剧制作中心主任,还于2004年出任江苏天地纵横影视的总经理,至今依旧担任江苏广电集团(总台)艺术总监一职。
这让他成了今天的全能操盘手,什么人和事都能从容应对。
李路的朋友圈,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什么人都不排斥,台上台下、五湖四海皆兄弟。三人行必有他“师”,当然,也有他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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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学习,要读书,是李路的一大理念。他在江湖上学习,哥们义气,街头智慧,也到庙堂上深造,知识的海洋遨游。当年在台里,表现好要奖励,领导问要什么,他都统一回答,还是去读点书吧。
这些年,他先后到南京大学、香港中文大学、北京大学、哈佛大学,哥伦比亚大学,长江商学院耕读,“学了很多其他行业的优秀经验和理念,最终又被引入到文化产业中来。”
李路还强调,*的课堂在实践,工作是*的学习。“信心来自成功,成功来自能力,能力靠干出来。一个事做上百次千次,你就高手了。”
持续的学习、经历、观察和思考,让李路的脑袋变成一个强大的数据库。数据库好比柴禾,机会好比火苗。柴禾够多、够好,火苗一来,就梦想起航。再加上实践,梦想就成了现实。
这都在他的戏的萌生、成功中得到印证。
发起《孤星》,他嗅到了张咪的传奇色彩有看头,更直觉到了她张扬着的依靠奋斗改变命运的精神,正是当时环境中人人内心涌动的潜藏情绪。
拍《幸福》,他嗅到了范伟那500个字跟社会状态、心态的联系。“那些年经济飞速发展,人像机器一样为名为利转不停。常有境外朋友回来闲聊就感叹,你们成天傻子似的,都忙什么呢?”
李路在人们忙碌的背后,看到人们已疲惫的心,也看到大家都想重新审视人生与幸福的渴望,而且这种渴望慢生活的心态就要呼之欲出了。
直觉告诉他,如果把范伟的故事做好,就会成为那个呼唤者:“让大家停下来想一想,人生到底为什么?你这样,幸福吗?”
《山楂树之恋》,李路也是吃准了大众内心的情感,“表面上,大家都对纯真的爱情失望了,不相信爱情了,情感泛滥成灾(笑),但内心深处,都在怀念纯真的情感,美好的爱情,所以我希望做出一股清流,唤醒大家淹埋的心。”
至于《人民》,他更是直觉到:在全面关注反腐,反腐剧却从荧屏消失10多年的背景下,这样直击人性的力作,没有不成功的理由。
而且,《人民》“还有对人生、人性、社会,时代变迁的深刻展现,对正能量的宣扬,假丑恶的鞭打,也是人们内心深处渴望的宣泄。”李路说,他坚信这样具有强大现实意义的作品,一定会在现实社会有巨大的生命力、感召力和市场价值。
如今,《人民》成功了,李路当初直觉和预判的,被事后诸葛亮们总结成了这部戏成功的理由,但最初,绝大多数人却对他的直觉与预判并不认同。
当时被认同的是,这部剧政治风险太高,宫斗、谍战、仙侠,网络IP,“小鲜肉”最有收视和商业保障,老戏骨、反腐、主弦律,成不了大气。
这种不认同,直接导致了李路在这部戏的巨大困难,包括几十家投资公司谈好了投资意向最后却撤了资,直到开机还差2000万资金。
别人看不到,他看到;别人不看好,他看好;别人不相信,他相信了,而且信定了,把它做出来,出来还比预期好。
这靠他的眼光、嗅觉、直觉、知识、经验,也靠他的坚持,靠扛得住煎熬、耐得住寂寞。
扛得住才站得起
李路27岁就拿了优秀导演奖,32岁就拿了“飞天”、“金鹰”双奖,但现在50了,作品却并不多,这让他常常对外自黑,说自己是“业余导演”。
最近8年,算上《人民》,李路担任导演和制片人的作品只有4部:2010年《老大的幸福》、2012年《山楂树之恋》、2014年《坐88路车回家》。
戏不多,但每部都不错。有的是收视冠军,有的双双获奖,最重要的,“没有一部亏钱。”
包括被张艺谋拍成电影抢了先的《山楂树之恋》,虽然只在江苏台播出一次,也依然被誉为“比电影更美的电视剧”,并给发行公司带来好利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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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读商学院的好处,做了一个小小的资本运作,一次性卖给了一家上市公司,一个月之内,它的股票好几个涨停板,双赢”。
《人民》更是来了个大爆发。
周梅森确定跟李路搭档后,《人民》的牵头方之一最高人民检察院影视中心,知道他是中国十佳制片人,让他全面运营这件事。
继而有了既是导演,又是制片人,又要管艺术又要管生产,资金压力、艺术压力、拍摄压力、周期压力都自己最终负责,两年没怎么睡安生的挑战,也有了把挑战变机会,一部戏下来,一鸣惊人,艺术成就、投资回报的双丰收。
做得慢一点,是李路做得好的关键。
“希望作品对现实社会产生影响,有所贡献,这要来源于、立足于现实。但现实主义题材不做好没有生命力,要做好,就得慢下来,好好做。”
慢和好,也是李路修炼几十年的功夫,《人民》成功的背后,是他为此憋了30年的劲。
拍《孤星》,8集片子,他们从海南拍到广州、再到舟山群岛,最后到长白山看着梅花鹿在雪中跑。到《人民》,则直接是极其认真的细腻帮他征服了周梅森。“看完我的片子后,他说他过去的片子缺乏细腻的手法和真切的表达,希望这次更*。”
李路没有辜负周梅森的期待。
《人民》光是摄制就用了一年,每场戏的选址、场合、布景都一一推敲,腊月28都回不了家。“周老师把50%写成了夜戏,我们实在,全部放在夜里拍。披星戴月,南征北战,早生华发,拿命在拍,跟20多年前一样,丝毫不放松警惕。”
极其认真的结果是,《人民》中细腻刻画的“丁义珍”式窗口,一经播出立即被带入现实,掀起一轮“窗口”和服务改革潮,更有许许多多细腻的表情、动作,打动众多八零后、九零后,零零后,纷纷到微博、微信去做“义务推广”。
达康书记,我在这儿呢
“没想到一部电视剧比红头文件的力量还大。”“没想到这么年轻人也能喜欢主弦律。”这些没想到成了事实,也是李路最满意的地方。
“折寿也值得了,文艺工作者要成为社会进步的一分子,我做现实主义题材,追求的就是要在现实中有实际意义,而年轻人始终是我最想讨好的对象。”李路说,“艺术创作是*的教育方式,最容易感染人,要善于讲故事,千万不要说教。”
慢和好,也给李路很大的挑战。现在流行一两个月搞定一部大片,不搞定就发不了财,致不了富,像他这样慢,落伍了,身边人因此纷纷离去。
但李路扛住压力,坚持不变,甚至干脆不设固定班子,固定经纪人,也没固定档期。以至《人民》开张时,“连《智斗》的胡司令都不如,他还有十几个人、七八条枪,我只有几个人。”
“不想成为流水线式的导演,想沉下心来做好作品。”
这样坚持,有情怀和使命担当,更重要的,还是李路相信自己走的路。“这不是一个玩人海的产业,而是一个脑力胜过劳力,一个脑力必须打败百万脑力的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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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影视就是赌,赌什么?赌人。“就像《人民》,最重要的是起初闻到味儿的那个感觉。这个感觉的对错,比几百上千人的劳动还重要。”
相信也来自他对一个商业模式全盘而长久的考量。
“尤其商学院给我开了光。大买卖人给人的感觉都是大傻子,很憨很实在很诚恳。小奸小滑只能做小生意。为什么?大买卖是做信用、做品牌,做时间越长越有积累,积累越多越有回报递增。”
李路说:“做商业要有自己的品牌,品牌来自一以贯之的定位和坚持。”他的坚持,正是对自己品牌价值的捍卫。“拒绝诱惑,能得到更多”——只做*的树尖上的那几片叶子。
他认为,真正的好作品,就应该既有艺术担当,也有商业价值,付出终会有回报。“你急功近利,出了烂片,人家就会质疑你,就会砸掉自己的牌子。”
要做就做*的。
李路有这野心,也用这野心点燃别人,这次用那么低的片酬,请到那么多老戏骨,固然有他的好人缘,但真正重要的,是他点燃了大家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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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玩笑问,“你是不是当时就跟大家说,这个戏会像现在这样火啊?”他一本正经的答:“不是啊,我是当时就把这个戏说得要比现在这样还火呀,就是给他们挖一个美丽的坑(笑)。”
只有奋斗的背影
一些人眼中,李路算是有不错的背景,但他说自己,只是有奋斗的背影。
“这个行业是靠本事吃饭的活儿。机会给有准备的人,平常的修炼、修养,为人,都会在你的事业上,作品上,成功道路上体现。比如做人,有的人谦虚无比,害他的人他都在背后说人家好话,那他已经做到*了,所有人都会帮他。”
除了艺术修炼,李路也是特别注重做人的修炼。
拍《人民》差钱,有朋友要投他却拒绝,因为他有把握做好戏,没把握一定挣钱,对方不懂影视产业,没有评估能力,他怕亏了对不住人。
《人民》收官决算后发现原来的预算没用完,李路百忙中抓紧时间,把剩余资金一分不少地返还给了各投资方。投资方之一安晓芬感叹:“这是难以想象和从未遇到的,可见李路导演的为人。”
而“大贪官”侯勇公开说,“他让我演啥我都得演,演个女人都得演。”见识了他做人做事的周梅森,也在发布会上讲:“李路不成功,天理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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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路上大学就给自己一个三字口头禅:“不能败”。但他的不能败,看得比较宽阔,也比较长远,不会在一城一池,一时一事上太较劲,太为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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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挫折,他的处理是:“要坚信这是两个高峰之间的一个低谷。不顺时立刻转换思维,干别的。条条大路通幸福,可做的事情太多了。”
当年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轨时,拍完《孤星》后,李路曾有三、四年没戏拍,家人都急了,他却不太急,跑去开了一个广告公司。
“也学到很多东西,后来都有用到。总之,不能闲着。不能收获,就去播种;不能播种,就去翻地。这个不行,就去做那个。只要干,就会有得到,要么是成果,要么是经验,最终,这些都会帮助你。”
实现理想,从不理想做起,也是李路的理念。他说,如果当初不愿意暂时搁置电视剧理想,去做并不理想的晚会,也就没有后来的理想实现。
“不做晚会,怎么认识张咪;没有张咪那剧打底,怎么有飞天和金鹰?没有飞天和金鹰,就不会到管理岗位,也就做不了《人民》的导演和制片。”
“一切事都是先有一,才有二,无论怎样,先找个事情干起来,干好,这才最重要。”李路说,现在很多问题的*问题是:不想一,就想二。
“不愿花时间去修炼,去成长。当年长影的编剧一两年一个剧本,现在20天一个电影,怎么好得了?现在有个时髦词叫工匠精神,要工匠,先匠心,要匠心,先要耐心,静心,安心和专心,但这说来容易,做来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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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难就是比较,隔壁老王上市了(笑)。”
怎么办呢?他的回答是,别比一时,比长远,比笑到最后,要相信最后还是好剧的胜利,老王可能胜不了(指靠资本拔苗助长)。
《人民》就上演了这么个剧情。
当初,很多人不看好李路的慢慢熬,聊着聊着就走了,抄短路、走快路去了。但最终,他慢慢熬,熬出这么个大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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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火爆之后,李路经常被问,什么时候拍第二部?他的回答是,“没这个打算。”事实上,早在拍摄中途,周梅森就找他聊过:下面还写什么?“我说打住,大哥,拍完这部戏,这种类型剧我不再拍了。”
一种类型,只拍一次,也是李路的风格。
立起一座山,便要走出这座山,再立一座山,这让他一步步走成了开山辟路的人。从《幸福》到《人民》,他都是在类似题材的荒漠中辟出一条路来,成为一个标准和标杆,鼓舞大家一起往前拱,最终把路越拱越宽。
尤其《人民》,当他冒险趟出来,这边还没播完,那边就不知有多少人在火急火燎地赶,争当《人民》第二了。十几年没人敢写,没人敢投,没人敢拍的反腐剧,日益边缘化的现实主义题材,经他这一开,整个海面都沸腾了起来。
《人民》成功大收官,李路可以在功劳薄上歇会了,但事实上,他已向另一座山开拔。
延伸阅读:专访《人民的名义》导演李路:没有尚方宝剑,曾被几十家投资方放弃
李路,他不是名导,很多人都不认识他。见到记者*面他就先声明自己是“业余导演”,“我之前拒绝了很多采访,觉得导演跟画家一样,拿作品说话,我低产,而且只能算个‘业余导演’,8年才拍4部戏,跟我的团队都苦死了。”他自嘲道。
▲导演李路
专访视频《李路:业余导演的坚持和执拗不愿意被资本绑架》请戳↓
可是他拍的《人民的名义》就是火了,而且大火。播出不到十集,就被媒体称为“中国十年来*反贪大剧”、“史上*尺度反腐剧”、“中国*政治剧”。口碑上,该剧豆瓣评分一度高达9.1,首播一集全国网收视就飙升至2.41,网络播放量也早已突破10亿,同时刷新首播剧多项纪录,一举成为史上尺度最令人意外也最“名利双收”的反贪正剧。
事实上,在《人民的名义》之前,李路执导过很多部为人熟知的电视剧作品。从早前的奚美娟版《小萝卜头》,到09年范伟主演的《老大的幸福》,再到11年王珞丹、李光洁主演的剧版《山楂树之恋》……每一部都极富导演李路特有的现实主义色彩。然而,时隔13年,《人民的名义》再次让反腐剧回到观众视野,而它*的火爆,也让其导演兼总制片人李路有了更多替业内实干派们发声的机会。
众所周知十年来,国产电视圈早已寻觅不到反贪题材的踪迹,因为没有人做得了,也没有人敢做。但现在很多人都好奇:为什么偏偏李路就敢?他背后是否真藏着一把厉害的“尚方宝剑”?这样敏感的题材和惊人的尺度真的能闯过审查和资本的关卡?并且,据说当初编剧周梅森只写了三集剧本,李路就立刻支付了其全款稿酬,那么,他如此笃定地“哪怕卖房子也要拍”的信念和勇气又源自哪里?近期导演李路接受腾讯娱乐*专访时都一一作出回应。
对于作品如今的成功,李路表现得如释重负;而对于这次自己的成功,李路却很云淡风轻,“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戏尽量少碰,题材占优,未来市场估值或者说艺术创造价值,这两个空间都有的情况下,尽量选择别人做不了,只能你做的剧,这样就不会被挤入人行道。”
在采访最后,心情颇好的李路更是透露:“我若想要拍挣钱的戏,就不会去拍这样的题材。但周梅森能写,我能拍,一定是有原因的。如果不了解官员状态,对政策不吃透,就融不到这个剧本里,拍的时候也会走型。”
两年没有睡一个好觉,上市对赌都不做,一心创作
《人民的名义》从剧名上看,俨然一副“拒年轻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再加上大家对“反贪题材古板老套”的固有观念,该剧起初并不被看好,甚至就连播放的电视平台都一度引人议论纷纷。可出人意料的是,该剧首播*天,就毫无征兆地火了,无论收视率、豆瓣评分还是视频点击率的数据均每日递增。
*集就是强情节、大尺度。“最帅检察官”侯亮平与北京某部委处长赵德汉一边斗智斗勇,另一边受贿的副市长在层层监控下依然按照不明人士的指挥成功出逃至美国。第二集,赵德汉别墅里现金墙、四台点钞机报废、银行工作人员到现场咵咵数钞票的那一幕,想必隔着屏幕的观众都惊呆了。很多网友称有种美剧和谍战剧结合的既视感,很燃也很过瘾。
这类题材毕竟十年没有出现过,为什么偏偏这时候只有李路敢去撕这个口子,创作背景又是什么?
李路说:“我自己认为我是一个选材高手,尽管8年做了4部剧,产量很小,是一个低产的‘业余导演’,但每个题材在选材时都会在我的原则下进行。这两个原则,一个就是社会认同,另一个就是艺术价值。这两点我是一直遵循的,因为有了这两点,收视率、社会影响力都会有的。所以在反腐打虎拍蝇力度这么强的情况下,影视剧作品没有相应地推出,那就一定是要有力作出来的。所以我才找到了20年的老朋友,反腐小说*人周梅森。”
可是反腐题材啊,稍不注意就会踩到雷,把自己推向不可预知的深渊。说实话,李路在影视创作上有一种赌徒精神。决定拍板要做《人民的名义》的时候,编剧周梅森才写出三集剧本,他就立刻全额支付了剧本稿酬而且价格不菲,“你要知道,周梅森根本不写人物小传的,所以当时人物走向在哪里、找哪个平台播,这些都不知道。”李路回忆道。
就基于“周梅森”这三个字,基于13年没有出现反腐剧这种类型,基于这次国内反腐的力度如此之猛,影视剧却没有一部出来反映。所以,没有什么外界传言的 “尚方宝剑”,没有什么上级授意(除了最高检影视中心下发的项目授权书),就这三大因素,促使了李路一定要做出这部剧的决心。
首播当天,李路微博写道:“两年来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今晚我终于可以睡个踏实觉了!”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李路起初自己也没有预料到,《人民的名义》这部剧会给他带来那么多的折磨。
“两年没有睡一个好觉,压力之大可想而知。两年了,我两年时间都扑在了这个戏上,其他什么事都没做。我天天在思考怎么把戏做到*。我这人是只能同时间干一件事,上市、对赌啊我都不做,我就是想把一部创作做好了。”说到这里,你定能感受到李路这两年来的百感交集。
几十家投资方签约不打款,拍反腐剧真不是授意
这两年受过的所有苦难中最让李路历历在目的,还是最初找投资时的阶段。都说这两年的国产影视圈是一个资本涌动的时代,很多热钱涌入,不管是行内行外。可到了为《人民的名义》拉投资时,遇到的困难却让李路出乎意料,且远超他的想象。
“几十家谈完之后,签约不打款。大型企业,国企、民企、上市公司、影视界领军公司都有,跟我谈的时候特别慷慨陈词,一定要投!路哥、李导,这个项目投多少都行!马上做协议!最后,都因各自的原因没有投。”看,现实有时就是比电视剧还有意思。
曾经李路组资金盘子只需要几天工夫,在这部剧上他却受了非常大的折磨,“几个月,合同签完,毁约,合同签完,毁约……不是一个两个,是连续。可见当时承载着多大的压力。上午签完我原本特高兴,晚上他们却告诉你,不能投。”比悲伤更悲伤的,就是这种空欢喜。
可这样大的压力下为什么还要坚持?对此李路只说了三个字“不能败”,这就是他做事的姿态,透着东北汉子的血气劲儿。让他感到安慰的是,到最后,是5家从未做过电视剧的民营公司合力扛起了资金这个盘子。说到这里李路讲了一个故事,“在开机时我们还差2000万,差一点我就要卖房子了,最后这个资方是在我们开机十几天之后,来到我们片场。他叫陈静柱,我们在拍摄现场门口拿着那个吃饭的塑料板凳谈了15分钟,第二天他就投了。为什么他投了,后来他跟我解密。他说我去哪个剧组投电视剧,一般都是导演、制片人晚上请我吃个饭,或者是唱唱歌,他说你理都不理我,你直接上楼拍戏了,但我认为你是个实干的,所以这个戏要投。”
采访中李路多次感谢五家资方,“因为是我把他们圈进这个坑的,都扛了风险,幸好结果是好的,他们都盈利了。”
李路还笑称关于资金组阁的故事,他将来准备写个长篇报告文学,把这些好玩儿的事情写一写。“我家有个大黑板,上面记满了这些曲折,哪天签的合约,哪天又把我耍了。全有。我要写写,不是骂他们。是好玩,也是人性。那个时候我天天七上八下的过程,遭死罪了。但也能理解人家,都有顾忌嘛。”
记者安慰道:“幸好都过去了。”刚刚还皱眉头的李路用手轻锤胸,像个勇士一样,笑称:“对,都过去了,一睁眼一闭眼一生都没了,一直记着不好的事情,那你不是癌细胞泛滥吗?不记这些事情,只记美好的事情。”
不过出于好奇,记者还是偷偷问导演,真的没有“尚方宝剑”吗?李路摊了摊手说:“没有现成的饭给我这样的‘业余导演’吃。只有自己培植项目,没有‘尚方宝剑’,没有任何人保底,也没有人告诉你跟他签约,或者哪个老大说这个可以做。如果有的话,我也不会两年就老成这样了。”李路说这句话时,动了动他略沧桑的眼角。
聊情怀、刷脸把演员刷来的,没有配音没有数字小姐,片酬不到总投入50%
提到《人民的名义》的演员阵容,虽然一个当红小鲜肉没有,可陆毅、张丰毅、吴刚、侯勇、胡静、赵子琪、柯蓝、张凯丽这些哪一个不是演一号的戏骨、戏痴?
自嘲命苦的李路,谁让自己又是总制片又是导演,演员只能自己一个个去敲,全凭自己跟演员们聊情怀、刷脸刷来的。“各种招数用了,譬如我就告诉他们,一起来干一件有意义的事情。我就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或者实话实说,希望各位大哥、大姐、弟弟、妹妹、老师来帮帮忙、行行好。”
但从这些演员的咖位来说,请到他们的价格也一定是个不小的数目,“片酬啊,我们的资金就那‘一锅肉’,大家都知道,是瞒不了的,就那么多钱。那么就跟他们照实讲,你那么多戏份要真按照市场价格来,那我就要赔钱、扛责任了”。
尤其男主陆毅的片酬如果按照他现在的市场价来说,他一人估计就能拿走全部演员预算的一半。不过李路还是透露,陆毅给他打了五折。所以,最终演员的片酬还不到总投入的一半。不得不说,在这个普遍流行“天价片酬”的大环境下,像《人民的名义》这样片酬占比不到50%的影视剧几乎在市场上找不到了。
当听记者说现在演员总片酬有的能占比到7成时,李路摇头道:“那还得了?”李路不仅会控制片酬和成本,对于投资方想要定演员的情况,李路用明显高了几个分贝的口气说:“不允许,在我这儿没这套。”
李路说之所以选择忍着累自己干,又做导演又做制片人,就是为了能够不被资本绑架,“别放女演员进来,放什么关系进来,我自己也不是爱用什么朋友熟人的人,选角的标准就是合适,一定要合适。”
被问到该剧拍摄、制作期间有数字小姐和配音的情况吗?李路连连摇头说:“我们用的全是本人的声音,他们特别珍惜自己的同期声,一个比一个棒,你都挑不出谁更棒,张丰毅好吧?可侯勇也很棒,吴刚也很棒,张志坚也很棒,翟万臣也很棒,翟万臣原来都是搞配音的话剧演员,一个比一个棒,所以一定要把他们的原声收回来。”
而且,只要进入《人民的名义》剧组的演员都非常看重这部戏,做出的努力也很不同以往。“像张丰毅,他跟云南一个政府领导从小是朋友。当他得知自己要演一个新的省委书记,就真回去做功课了。他回去找云南的省委领导交谈,平常的坐姿啊、发言语态啊都有研究。吴刚,他就更认真了,台词杠杠的,像个小音箱一样。他挑了角色,最后选了李达康,演得也非常好,*不会输给《潜伏》。”
头*能够为做剧低下来,周梅森说“李路不红天理不容”
李路一直自嘲“神经不正常”,是有点不正常,别人半年作一个项目,他两年做一部戏,身边的兄弟都红了凭剧挣钱了,他自己却甘于寂寞地坐冷板凳。
“其实身边一直有诱惑,资金、演员盘子都搭好的,可我就是不想去。两年间什么其他戏也不想,就想安安静静做好这个戏的后期,就把这件事做到*。只有*了,你才会出好东西。”人们常说的“匠人精神”,大概就是如此。
发布会上周梅森曾说“李路不红天理不容”,可是李路并不想红,“踏踏实实做点自己喜欢的事。因为短短几个秋,做那么多戏也不切实际。”圈内其他朋友都在出爆款,他却说:“倒不指望做爆款,我觉得做普通款,基本款就行了,不要豪华款。我还想自由一点。”
可与骨子里的低调、随性不同,李路同时又是一个越挫越勇型的导演。譬如在面临资金困难时的前后周旋;譬如卖《山楂树之恋》别人在捏脚他就拿着小板凳坐在旁边跟人讲,这些低头的行为他不在乎,“我不在意,我可以吃路边摊的馄饨,也可以吃七星级酒店的大餐,我都不在意,只要让我开开心心地做几部好剧,没有太多的要求。头*能够为做剧低下来的。”说这番话时的李路略显悲壮。
在《人民的名义》中有一场回忆当年抗日战争的戏。其实按道理讲,这段用语言叙述或是插些素材本已足够,“我们是真拍啊!真的调部队来拍,弹药实打实地把这场攻城的戏拍了。”光是这场戏就让整部剧制作费增加了近100万,但什么也抵不过李路的坚持和执拗。
或许,这也正是李路始终都无法成为流水线上导演的根本原因。不愿被资本绑架又想坚持自我,在如今追求快速高效、精致利己的时代,这样的想法和做法近乎称得上是天方夜谭。但李路坚持下来了,也成功了,尽管过程中苦楚太多。“我们之前拍了《老大的幸福》,就是让人们慢下来,想想自己幸不幸福,别忙忙活活地一直在赚钱机器的这条道路上行走。改革开放这么多年,为个人也好,为单位也好,莫名其妙地喝死的不少,吃死的不少,抓起来枪毙的不少,都很莫名其妙,就是因为快节奏,根本不知道生活的目的是什么了,痛是什么不知道,快乐是什么不知道。所以我觉得包括《老大的幸福》,包括《人民的名义》,都是让大家要静下来想一想,想一想生存的方向是什么,快就能赚到钱吗?就能幸福吗?我觉得不一定。”李路这样自问自答,表达着自己的不解,但话说回来,这又何尝不是时下大多数利己主义者们也想知道的呢?
最后,对于近几年市场上很多三观不正的作品被吹捧,还登堂入室,感觉好像是在引领行业风向,李路也表现出了一定的不满与不屑,“我这么多年来看这些被吹得像神一样的狗屁剧,我都恨得咬牙切齿,你播得好挣大钱也就算了,你还要在艺术价值上、在政治价值这个影响力上还要捞一票,我特别憎恶这一点,我打从心底是很看不上(这类作品和人)的。你要去挣钱就按能挣钱的方式做,也没问题,要不然你就好好拍正经剧,现在归到最后还是品质真正好的剧有口碑,有收视率。我觉得(吹捧神剧的做法)非常卑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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