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锋老师在风险投资、计算机、通讯和数据网络产业有20年的技术和管理经验,在高科技、新媒体、清洁技术、消费及健康医疗等领域领导投资了两百多家企业。他直接负责投资及投后管理的部分公司包括:APUS、中科创达、宏杉科技、美团网、百合网、蓝港互动、中文在线、兆易创新、QQ音乐等。
以下内容根据邓锋老师在沙丘学院讲课笔记整理而成,有删减。
从工程师到企业家再到投资人
我是从理工男、工程师变成了企业的创始人、管理人,然后又成为了一个投资人。
2001年,我开始做天使投资,2005年开始做VC。天天跟一些有创新能力的人在一起探索,让我非常开心,一些新的产品也让我很激动。所以一直到今天我还在做VC。
在个人所在的领域,找到一些让自己每天都能真正激动不已的事儿,去创造它并改变世界,可能是支撑这个人长期走下去,把自己培养成一个合格投资人的关键。
我们不一定要投很多企业、赚很多钱,关键是有没有投出过一个改变世界的企业。你有没有在别人没看到的时候,预先看到了这件事、这个企业可以改变世界,而且一直往这个方向走,并且在企业发展过程中起到了作用,这是衡量是否能成为一个伟大投资人很关键的一点。
回过头来看每一个企业,你投资成功与否,很多东西都不是由你来决定的。有些事可能凭运气,你投的时候也没想到它会成功。但是有些事,你觉得能改变世界,并且参与到创造过程当中,那真的是不得了。
做投资,如果真正做到了雪中送炭而不是锦上添花,你跟人吹牛的时候感觉都不一样。就算你自己不说,当创业者对别人说,当初是你帮助了他,而不是说他们的钱都被VC赚走了,你是一种怎样的自豪感?
有些项目投不投,不仅仅取决于它的风险有多高,而且还取决于它最后带来的回报有多大。不要因为风险低就干,风险高就不干。风险低的事,做成了可能就给你带来两倍的回报;而风险高的事,一旦做成了有可能会给你带来一千倍的回报。
包括衡量企业的估值,也不是光看他今天的收入是多少。我们要看整个市场,他在这个市场里头是不是*的领头羊,有没有竞争对手,壁垒有多高?如果确实是个巨大的市场,壁垒又非常高,他又是最前面的那一个,一旦他突破了,别人很难再跟他竞争。你赌这种项目,哪怕十个里头赌对了一个,最后整个基金回报也是很大的。
好的风险投资*不是看成功率,它是看收益率——基金总回报除以总投入。成功率高的,可能最后整个基金回报率就是二点几倍;成功率低的,基金回报却可能是五或者六倍,可能一个案子会给你500倍的回报。
创办北极光,助力中国创新型企业
创办的契机与动力
2005年,我们成立了北极光,愿景就是成就世界级的中国企业家,培育世界级的中国企业,成为世界级的中国风险投资公司。
从*天做VC,我就觉得我们是通过成就别人来成就自己,这个定位要非常清楚。企业家不是给你打工,你也不是他的老师,你是通过成就这些企业家来成就自己。
做VC最终是靠攒人品。我一直在跟团队讲,我们不是为了一个案子而优化。为一个案子优化的方法太多了,你可能在投资协议里藏一些企业家不理解的条款,企业家如果不懂的话,你可能可以通过这个案子赚很多钱;我们也不是为了一个基金而优化。你这个基金可以做得很好,下一个基金能不能做好?不知道。我们要为自己的整个投资职业而优化。
做投资很开心的地方是,你投资的企业家有感恩的心,他愿意跟你一起往下走。对于这种投资,当企业碰到困难的时候,我们也会愿意去帮助它。
我们有很多案子是来自以前帮助过的企业家,他的公司上市了或者卖掉了,出来做了第二家公司会继续找我们投资。也有很多案子来自这些企业家推荐的他们的朋友。
做投资不是简单的判断,结交人脉的关键有三点
很多时候,投资的判断是很滞后的。不像你做一个事,今天做了,明天就知道结果。投资是一个很难判断的事情,做投资越专业,你越会发现它不是一个简单的判断。
有时候,有些项目大家都抢着投资,结果两年以后,发现所有人都错了。有时候,你这轮投进去了,下轮没有人呼应,融资极其困难,你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结果过了两三年以后却成为你回报*的企业之一。经常是内部质疑最多,最不一致通过的案子,最有可能成为好案子。
那么,如何成为一个好的投资人?我该具备什么样的经验、经历?我该做什么样的自我培养?要想寻找案源,我该跟什么人去交往?我是认识的人越多越好吗?
我从来都说认识的人不是越多越好,你要认识的人要有三个特点:一是知道你想要什么,二是能看到你想要什么,三是把你放在*个要推荐的位置。符合这三个特点的人,你认识100个人、200个人足够了。
很多好案子你没投进去,不是说你觉得它不好,而是你根本见不到,案源经常比判断更重要。就算看到了你也抢不上,抢上了你也可能是用高价抢上的,最后回报不是很好。
有人说投资就怕投错了企业,其实投错了企业不是最坏的,更恶心的是投到了一个坏的企业,大把时间投入,企业家赚了钱,你没赚到钱,把你给坑了,会很难受;比这难受的是接触过特别好的企业但最终没投,当时觉得不怎么样就过去了;当然比这更难受的是投进去了,而且企业做得很好,结果你在不适当的时候退出了,只赚了两三倍,后来发现人家是几百倍的回报。
所以,投资有很多让你觉得遗憾和难受的事,不只是在开始判断准和不准。要经常思考,我们应该学习什么、跟什么样的人在一起,未来才能够成为一个好的投资人。
做一个“不一样”的投资人
中国投资行业走到到今天,很多投资机构都想成为中国前几名。每个要做投资的人都想成为一名成功的投资人,不光能赚钱,而且有自己的品牌。你要有品牌,你就得做出好的项目来。好的项目大家都在抢,凭什么给你?高价进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方法。确实有靠这成功的,但是概率很低。
为什么有些刚成立的VC特别着急?因为你赌的话,就有机会成功,但是你一旦失败了就没有第二次机会了,而且失败的概率非常大。做投资人,你要想成功,一定要做跟别人不太一样的投资。因为太同质化,你很难成功,完全看你的运气。确实有人有运气,但你怎么知道你运气好?
什么叫不一样?举个例子。什么是early stage investment?就是早期投资。早期投资肯定是投早期公司,对不对?错。早期投资的重点是early stage of a big wave,是一个大浪来临的早期,这点是最关键的。
在每个大浪的前期去投早期的公司,它是有意义的。要想成为行业的leader,一定是在行业开始爆发的初期。如果大浪到了顶点快往下走的时候,你再投早期的公司等着公司起来,你就没有机会成为行业的leader。可能时间点不太能赌那么准,但是你一定要知道大方向,方向和团队很重要。
每一个年轻的投资人投案子的时候,我们都要记下来,他投的是yes还是no,虽然他的投票不起决定作用,但是我要每一个年轻人都参与进来。最后他能不能升职,不是看他跟我有多一致,是看他跟最终的结果有多一致。这就培养了他独立思考问题的能力。
如何做一个“不一样”的投资人?
✦*,好的投资人,都有一个独特的视角。我们看公司的面跟其他投资人看公司的面不太一样,我看基本面不看上市面,我们更看重公司能不能成为一个伟大的公司。怎么看这个公司五年以后是不是好的企业?怎么看大方向?怎么看团队?这是大家要去琢磨的,就算今天我告诉你,也未必是未来你用得*的。
✦第二,并不是所有的钱都是你赚的,没有一种方法能够让你投什么都赢。要找到适合你赚的钱,适合你的方法。投资是一个不断变化的行业,有各种各样的投资人,你可能做这个投资经常失败,但可能很适合另外一种投资。我说的另外一种可能代表不同的行业,也代表不同的思维方式。
✦第三,投资是有方法可循的。这种方法未必能让你成为一个伟大的投资人,但是能够让你成为一个不错的投资人。是不是伟大的投资人,有时候要看你的运气和性格。但是只要你按照一个既定的方式、方法,这里面包括学习能力比较强、足够努力、方法正确等等,就基本可以成为一个不错的投资人。
根据经济发展的大方向定战略
2004、2005年是风险投资元年。我是2005年回来的,中间我也摇摆过,之所以摇摆就是该用什么样的战略去发展。
战略不能说今天风口在这就投这,明年风口在那就投那,而是根据社会发展的大方向和团队的基因来做的。北极光到现在为止,过去13年基本上战略没变过,就是专注于早期科技投资。
我们团队很多合伙人都是理工科出身,从团队的DNA来说就是应该做科技投资。我刚回国时候,我也觉得科技投资在中国机会很多,但是做了一圈发现其实机会不是那么多。
中国互联网有很多大公司,其实都不是科技公司,至少前期不是,很多都是传统行业。科技企业虽然回报很好,但是知道的人很少。
而互联网消费是一个快速发展的领域。北极光也投资了一些消费类的公司,比如美团,wifi*钥匙,QQ音乐,这都是上百亿美金市值的公司。
在这种情况下,战略要不要调整?幸运的是我们坚持下来了。一个全世界科技创新的时代到来了,中国的科技创新在过去的几年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因为科技本身的壁垒是很高的,那我们积累的成果也慢慢显现出来,确实是坚持对了。
不过,什么东西该坚持什么东西不该坚持,事后看都觉得挺准的,但是事前都很难预判。所以定战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确实也有些方法,就是你要有自己的思路,跟着思路坚定地走就可以了。
过去,我定战略总是要看团队的DNA,但是现在我变了。如果中国经济发展的大方向跟现有团队的DNA不符合的话,我们为什么不能再去找一些新的合伙人来建立这个团队?
我们最早没有投健康医疗行业,但是今天在我们投资里,医疗行业占了百分之三十多。在你不熟悉的领域,其实是有方法可以进入的。首先招到合适的人,然后循序渐进去发展。先跟随,不去领投,投相对比较晚期的阶段,然后逐渐的把团队变到投资早期,自己来领投。
过去的你认为对的东西,其实也未必都对,战略上还是可以调整的。
从优秀走向*,做伟大的投资人
做一个好的投资人,最关键的是内心是不是真正喜欢投资。另外,你为什么要做投资,这也是要想清楚的。
尊重企业家彼此成就
投资人跟企业家是一种什么关系?我觉得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平视企业家。我看到很多投资人见到一些特有名的企业家就仰视,看到年轻一些的企业家就俯视。也许有时候你挺看不起的一个企业家,几年之后人家做得特别牛。
所以,在跟企业家接触的时候,一定要有一个平视的心态,当你是平视的心态时,你能够更容易理解企业家的思维,也能更容易得到他的信任。
对于企业家而言,最重要的是他信任你,让他感觉到你跟他是在一条路往下走,然后再看你的品牌以及其他的一些东西。在这一点上,我觉得新晋投资人占有优势,因为你没那么牛,你的优势是放得下自己的身段,跟企业家平视的交流。你怎么想就怎么说,不用天天哄着他,也不用看不起他,只要用一个平视的心态去交流就好了。
往往有些投资人,特别是年轻的投资人,觉得自己在大平台上不得了,反而不能很好地处理跟企业家的关系。
判断大方向、团队洞见未来
做投资越往后走,越分化成PE和VC。早期投资的特点是,专业性要求越来越强烈,专业性越强就越需要我们对未来的方向进行准确的判断,时机是很难掐得很准的,但方向判断是可以做到的。在一个行业里,浸淫的时间长了以后,你能够知道哪些方向是对的,哪些方向可能是错的。
提到大方向,我们不要简单的说是哪个行业,一般都是从经济发展的未来五年十年二十年的角度来看。科技创新无论是以人工智能、互联网、大数据所带来的IT革命,还是以精准医疗、基因组学、蛋白组学带来的生命科学健康医疗的革命,在全球都在发生着巨大的变化。
对于消费升级,下沉就是消费升级的一个体现,新零售也是消费升级的体现。包括跑马拉松的人越来越多,看小剧场的人越来越多,打玻尿酸的人越来越多等等,所有这些都是消费升级。很多品牌过去只在一二线城市知道,现在开始下沉到三四线城市,四五线城市,“小镇青年”变成了一个大家都认可的词,这些都是消费升级。
“互联网+”也已经发生了。我要特别提醒的是,我们非常看重物联网。人工智能包括数据、算法、算力等,我们看人工智能可能不从架构上看,更多的还是看垂直细分领域,我们更注重把物联网、大数据和人工智能连在一起。
我们要投的人工智能企业,它既有很高的壁垒,而且有很高天花板,不太容易被BAT颠覆。可能在物联网上机会很多,无论是智能楼宇、智能家居、智慧城市等等,都有很多机会在发生,而且变化很快。
不断积累资源、人脉
人脉的积累很重要。我积累人脉是从大学开始,我在清华的时候,智商不是最高,成绩也不是*,但人脉最广。我毕业以后在清华做辅导员,全年级270个人,有260人见着面我就能叫上名字来。这种人脉关系我觉得非常有意义而且值得珍惜。
人脉的积累,不能急功近利,有时候你在做一件事的时候,你预想不到不到它未来会怎么帮你。但确实是到一定程度或未来的某个时点会帮到你。
特别是未来越来越多的是精英创业,比如健康医疗,生命科学这些领域,都是靠人脉,因为圈子就这么大。你跟科学家交朋友以后,你会发现真的是看问题的方法都会改变。
从“术”到“道”,实现人生跃迁
最关键的就是一些术的东西,一定程度上,如果悟性到的话,就会变成“道”的积累,最终实现人生的跃迁。
沙丘Ask
沙丘学员:如果您往回看,有没有一些案例是现在想起来比较后悔的?
邓锋:遗憾是有的,但是很难说后悔,因为你不能用今天的眼光看当时的情况。没投上的好的企业多了去了,但是我没投上的,最后证明是坏的企业更多。
做投资必须有这种心态,就是一定有好的案子你没投进去,一定有案子投错,你最后要看整个基金的总回报。如果总回报好的话,那就行了。
沙丘学员:您是从一个成功的企业家转型成为投资人,但是有些企业家做投资之后又回去做企业了。什么样的性格或者心态更适合做投资人?
邓锋:企业家转投资人在中国是很少,在美国是很多的。这跟中美企业家本身心态相关,因为中国的企业家基本上是在公司做决定的,就是我是老大,我说话算话,所以CEO出来做投资并不容易。投资的心态,首先是要成就别人,你要以教育别人的口吻说这事我见过,应该这么做,这么做就错了。
在中国很多企业家做不好投资人,因为他的心态不对,他老觉得自己看得清楚,其实根本不是这么回事,这社会变化更快。相反在公司里做什么VP(高层副级人物),不是决定权的那个人倒容易做的成功。
沙丘学员:您说投资规律是有迹可循的,主要体现在哪些方面?
邓锋:做早期投资虽然说人很重要,但是大家在做案子的时候一定是先看事后看人,看事花的时间比看人花的时间多。因为人怎么看是有方法可循的,比如说他在一个固定的时间内成长有多快,因为有能力的人,不管在什么位置都会成长比较快,比如他的员工对他怎么看,比如他在开会当中跟他的VP之间的交流,这些都是一些细节。细节能反映出一个企业的文化、企业家的性格,但是这些细节需要积累。因为不同的人,思维不一样。
沙丘学员:业界对您有一个评价,说您是一个非常正直的人。“正直”这两个字,对您的投资有什么影响?
邓锋:我觉得就是我们不干那些忽悠的事。我经常跟我的团队说,你一定要跟创业者讲清楚每一个条款,否则,以后他会说当初你为什么不告诉他。投资人去开会的时候,不是在评价这个企业家做得好和不好,关键是你问出什么问题,要把最关键的东西给掏出来。
当存在不同意见的时候,应该怎么传递你的信息?我的做法是我会告诉企业家我的真实想法,但是我不能确定我的真实想法是对的,因为我们角度不一样,有可能你对,有可能我对。但是你把这个想法给他讲清楚以后,他是能接受的,即便他暂时不接受,他也不会怪到你。
有的企业家你直接告诉他你的想法,他哭着出去了,他说我这么辛苦地做事,你难道不能给我点鼓励吗?我说我鼓励你了,你回家觉得挺好,一年以后你会觉得怎么早不告诉我?所以像这种,我觉得就是当你把这些事做对,大家基本上就会有一个判断,你是一个很职业,很专业的投资人,你不会去忽悠。
沙丘学员:如何打造一个有战斗力的投资团队?如何去选拔、激励、培养可投资人才?
邓锋:这是一个我还在不断学习的过程,而且这真的是一件很难的事,在不同阶段不一样。我觉得空降合伙人不太合适,还是要内部提拔。另外,不要小看年轻人的能力。
北极光的平台是比较平的,没有那么多层级,我们平台不太去特别主动的培训人,培养人,我是希望有才华的人能够在平台上跳出来,因为投资还是要有才能才行,你要有才能才能够跳出来。
同时,激励机制也要做好,让好的人能待住,不好的人就走了,同时能够心服口服。
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文化很重要,激励机制很重要,决策过程也很重要。
沙丘学员:从一个成功的企业家到优秀的投资人,哪些性格令到您从优秀到*?对于后入投资行业的人,有什么更好的建议?
邓锋:我觉得心态更重要。在跟人打交道当中比较阳光,比较开心,这样人家也愿意跟你交朋友。
投资人的情商要足够高,跟别人交流辩论的时候要愿意吸收不同的东西。有些人辩论欲很强,总是把自己的观点强加给别人。其实做一个很好的倾听者是很关键的。当然怎么问问题也很关键。你判断一个人怎么样,是靠你的问题来做判断的。这些都是交流当中的一些艺术,问一些好的问题,做一个好的倾听者,再以比较巧妙的方式去说服别人。
做投资还要有平衡稳定的心态,别人家一火了,你也赶紧跟着投入了。但是对于自己看好的项目,动作一定要快,别在小细节上花太多功夫,犹豫不决不会给你带来任何好处。早期的公司投资再贵,只要是好公司那也便宜;不好的公司再便宜,进去也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