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19年，职业教育俨然成了资本“新宠”。一位投资人在朋友圈称：“虽然职业教育只有10家上市公司，相信未来十年过百家没问题！”
3月5日，在《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到要实施职业技能提升行动，从失业保险基金结余中拿出1000亿元，用于1500万人次以上的职工技能提升和转岗转业培训；改革完善高职院校考试招生办法，今年大规模扩招100万人。1000亿和100万，似乎也预示着职业教育的发展趋势。
在人才供求错位、产业升级和就业压力下，挤出了职业教育这个万亿级的市场空间。然而，金矿并不好开掘。非学历职教领域项目不充足，细分赛道天花板明显，产业变化快速，课程研发漫长。
跨越重重障碍，新入局者的机会在哪里？资本是如何看待这个市场的？哪些细分赛道还值得下注？未来趋势如何？
注：本文内容主要来自铅笔道记者采访和网络公开信息，论据难免偏颇，不存在刻意误导。
岸边的观望者
宋宣盘点了一下，从今年1月到现在，他大概见了30家机构，还没有算上去年12月，“机构都是主动找过来的，我们没有出去找。”宋宣是线上餐饮职业教育平台勺子课堂的CEO。
和宋宣经历相似的还有运营研究社创始人陈维贤。去年，他的项目来聊的人还不多，今年投资经理们一波一波前来问询。
在资本寒冬大环境中，钱荒、裁员充斥市场，很多行业的就业压力都在加大。从去年年底开始，职业教育的万亿市场空间逐渐浮上水面，目标就是帮助求职者提升职场竞争力。
根据《国务院关于加快发展现代职业教育的决定》提出的目标预测，我国非学历职业教育的市场规模将从2014年的4237亿元增长至2020年的9800亿元，在整体教育市场中的占比将从2014年 25.4%扩大到31%，年均复合增速超过15%。
游离于主流教育外的职业教育逐渐引起资本市场关注。一方面是因为K12、英语等赛道的头部效应明显，优秀的企业大都已经跑出来，整体上机会所剩不多，职业教育的市场开始被资本关注到。
另一方面，中国正在进行着一波劳动力转移，无论是制造业工人向服务业的转移，还是其他各种各样的转移，在人口红利逐渐消失之后，前后发生了一波人才的升级。
“服务业不再是低技能的行业，在餐饮行业我能强烈感受到。”宋宣介绍说，在餐饮服务领域，一个好店长工资能到2万，比许多白领都高。但同时，整个服务行业对于从业人员的要求也越来越高，倒逼人才升级，一些大型餐饮企业甚至开始开设自己的培训学校。
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2018年，职业教育机构证券化加快，迎来新一轮上市潮。随之，政策方面的积极因素也接连出现。2月，国务院印发《国家职业教育改革实施方案》，企业首次被确立为职业教育的办学主体，鼓励社会资本投资兴办职业教育。
今年两会上政府工作报告提出，将实施职业技能提升行动，从失业保险基金结余中拿出1000亿元，用于1500万人次以上的职工技能提升和转岗转业培训。一石激起千层浪，职业教育迅速成为香饽饽。
虽然政策的明朗给了市场信号，但是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并未有职业教育的早中期项目获得大额融资，市场始终“热”不起来。投资人们在观望什么，等待什么呢？
2019年获得融资的职业教育机构（铅笔道根据公开资料整理）
某主投教育的投资人柳飞（化名）道出了其中玄机。
他感觉，2018年募资难的问题，延续到了今年。今年大量的投资机构在教育赛道的布局减少，甚至有一些机构明确表态在教育领域已经不再下注。资本们更加追求在“确定的”赛道和有成熟现金流的公司上去布局，职业教育作为一个非成熟赛道，“大家肯定是持观望态度的”。
目前，职业教育大体可以分为两类：学历制职教和非学历制职教。学历制指向中专、技术学校、大专等；非学历制的职教包括传统职业技能培训、新兴职业培训等。
“这肯定是一个稳健且有增长潜力的赛道。”柳飞解释，之所以没有看到特别多的融资案例，是因为国家政策传导到市场有一定的缓冲期，主流基金也要对这个市场有一些前期的研究，才会下手投资。而且，在手里钱不宽裕的情况下，大家会越来越谨慎，投项目的决策周期比之前更长。
几位看早期项目的投资人向铅笔道坦言，他们也是去年下半年，甚至有的今年才开始看职教，处于学习状态。
不过，在柳飞看来，反而是政策的不明晰，让资本市场有所顾虑。政策中提到主要以院校为主培养某类专业领域的技术人员，而资本市场，主要看的是互联网运营、新技术应用等新职业领域。“两者主体也不一样，前者的主体是学校，学校去采购课程，或跟企业去合作；后者则是学生直接付学费去购买培训机构专业的培训服务。”
课程研发漫长 供给端不足
桃李资本高级投资经理刘力华表示，从供给端来看，职业教育还有很大的创新空间，包括品类上、产品和流量迭代上，玩家还不够多。
相对K12、语培等其他领域，柳飞认为优秀的项目正在脱颖而出，赛道的玩家会越发成熟。而在未来5-10年，新兴职业赛道会成为主流基金发力的方向，因为有数亿人面临着进入职场或者职业转型的情况，职业教育将会成为增长非常迅猛的教育细分赛道之一。
“三节课”创始人后显慧也曾在报道中介绍，目前行业的教学尚处在发育期，互联网运营真正火起来的时间也就是这三年，还有营销等课程品类目前还都处在发育期，整个行业的成长需要一定的时间。无论是产品经理，还是互联网运营，都是新兴职业，其还没有一个公认的职业定义，人才培养方面，也非常难以标准化。
这意味着在前期的研发上和后期服务变得更重，周期更为漫长。后显慧表示，“三节课”在相关领域摸索了近三年的时间，才渐渐完善产品经理的人才培养体系。互联网运营的人才培养体系建立时间相对较短，也用了近一年半的时间才相对完善。
不同于K12固定的教学内容，职业教育课程研发的难度在于对一个产业的了解。“尤其是偏技能型的培训，一定要真的是有用，用户才会去付费。”刘力华认为。
所以，内容与产业、岗位的契合度非常重要和困难。产业端的真正需要是什么，以及把这些内容以怎样的方式教给学员，这对于职业教育企业的内容研发和组织能力还是有一定的要求和门槛的。
她认为，一般技能课程研发，需要大量产业资深的从业人员跟着做教育，去搭建课程的底层教研框架，共同配合研发课程，而这个过程还需要不断测试、调查。
从餐饮行业来看，宋宣也认为各个环节中最难的还是教研。他介绍，团队中一半的人专门在做课程研发。
对比，其他教育赛道，职业教育在教学内容一直在改变。宋宣举了个例子，英语、数学等科目中很多知识点都是一成不变的，变的是老师怎么教，可能有一个记忆法，以及用直播还是用小大班课、双师模式。“餐饮行业的不一样在于，行业本身在变化，两年前的餐饮店跟今天的玩法也不同。”
因此，一方面勺子食堂会根据行业的变化调整课程；另外一方面，它为客户提供解决方案的同时，提炼方法论放到课堂中，以保证和行业的紧密互动，让内容有效且落地。
职业教育的逻辑在于解决问题。职业教育是配合产业发展的，产业结构调整一定会去倒逼职业教育的人才升级。近日，一家专科职业学校——潜江龙虾学院登上微博热搜。该学校学生没毕业就被各大饭店“预定一空”，薪酬可观。
和网红夜宵小龙虾一起火起来的还有烧虾师傅。据界面新闻报道，基于小龙虾产业的持续火爆，该学院还推出了30小时的短期培训课程。“现在小龙虾师傅特别好找工作，湖北、上海、北京、广州这些城市缺口*。在旺季，一个已经出师的烧虾师傅月薪至少2万元起步。”一位实操课老师说。
窄众赛道的天花板是不是很低？
从培养小龙虾厨师，到培训月嫂、护工、驾驶员，职业教育的赛道单一且被过度细分，是否就意味着它的天花板效应明显、后期会增长缓慢呢？对于一些大体量的考前培训类职业教育公司，似乎已经开始面临这个问题。
华图教育的主营业务为公务员考试培训，东方时尚为驾驶员考试培训。在职业教育赛道中，同为各自细分领域的头部企业之一。根据鲸媒体《2018~2019教育行业投融资报告》中提到，华图教育与东方时尚2017年营收均达到10亿元以上，但二者净利润增长率都相较上年有所减少或停滞。
职业赛道中的头部企业，由于所在细分市场的规模相对有限，对于这些机构而言，大部分都在想办法进行横向资源整合，在增量市场中争夺市场份额。
比如，正保远程、文都教育、和君商学院等机构在围绕职教主营业务的同时，也将触角延伸到K12、语言培训、国际教育、教学内容出版等领域，以打造闭环教育生态圈。去年7月，除了成人IT培训，达内科技还发布了新少儿编程教育品牌“童程童美”，正式进军素质教育领域。
投资人柳飞认为，对于创业者和投资人来说，最关键的是选对赛道。“哪些职业教育的方向是属于未来3到5年最有潜力的，以及市场的哪些需求是能够爆发的。”
在他看来，一个是传统服务业，高度分散的市场，比如家政、护工是应该具备一定职业门槛的，这些传统服务领域的从业人员可能达到上千万，它具备通过互联网手段解决大规模培训和获客条件，这个赛道会被颠覆；另一类是新兴职业教育，比如AI工程师、运营、设计等岗位，都是互联网产业崛起迫切需要的人才。
对此，运营培训机构运营研究社的创始人陈维贤则持不同意见。在他看来，产品价值=用户量*用户价值，他更关注用户价值本身如何挖得更深、更透。“精耕细作，当你深挖每个用户的价值时，它其实还蛮大的。”
但他也坦言，不能只局限于单一、窄众的赛道。现阶段，全国大约有400万~500万运营人员，还是一个极为小众的市场。所以，他希望用运营的思路赋能不同行业。
“运营并非只有互联网的运营，还涉及到多个行业，尤其是传统行业的企业更需要。当前，他们主要做的是互联网运营的方法论，之后，也会尝试突破行业的边界。这个前提是在这个领域有足够的品牌和口碑。”陈维贤说。据他介绍，运营研究社也开始尝试和一些职教学校合作开发课程。
新职教：人群圈层化 职场社交新标签
对于职业教育而言，赛道窄众的另一面，是人群的圈层化。
“不同阶段的人对于职业培训的诉求不同。大学生认为手握几个等级证书是底气；职场小白在技能上迫切需要改变；一些管理人员，更需要管理上的提升。未来的职业教育会服务于不同圈层的人群。”陈维贤说。
铅笔道总结多位投资人的观点发现，目前，职业教育的未来发展会有三个明显趋势：
一是线上和线下融合是大势所趋。例如，从线下起家的老牌公考机构华图教育通过设立华图网校、华图在线、砖题库的形式探索线上教育；达内科技、火星时代等IT培训机构采取双师模式进行教学，异地输出标准化课程。
原本的纯线上机构发展到一定体量后，也逐渐尝试线下面授的模式，比如粉笔网开始做线下面授班；中华会计网校、东奥会计展开校企合作，以专业共建的模式进行线下教学等。
二是未来职业教育有一部分更倾向于项目制。过往传统的职业教育，是教授学员结构化的知识，但是结构化的知识和实操还是有一定距离。职业教育结果导向的一个教育方式，升职加薪挂钩。项目制是需要学员通过完成一个个项目才能学习这个课程。学员做项目的过程，就实现了真正实操。
刘召和的“工单课堂”就是类似于项目制的工单制教学模式，它改变的是老师一上来就先讲理论的模式，让课堂专业知识点从教材获取源变成了全新的企业真实项目案例，让学生边做边学，解决了职业教育教师知识储备跟不上专业技术发展的尴尬境遇，以及所教授知识和市场脱节的问题。
“让职业教育提升专业就业对口率才是未来职业教育的核心。”刘召说。
三是职业教育和社交网络去结合。“当你把这个培训抛到社交网络或者招聘平台上，用人单位承认这个学习的时候，这个学习就完成了一个认证。”一位投资人解释。当找工作和职场社交变回线上时，职业的认证也慢慢地会变成线上。去年11月，三节课加入职场社交平台脉脉的“天梯计划”，帮助一些中小企业打造内部员工的职业成长体系和职业路径。
多位投资人和项目负责人表示，今年或许是职业教育崛起的一年。巧合的是，起于去年年末的裁员潮依旧汹涌，京东、滴滴、沪江等互联网公司纷纷被波及。
除了被裁，多数年轻人在就业、择业时都感到迷茫。从过去的三年考研人数可见一斑。从2016年的170万到2019年的290万。一位考研机构的负责人告诉铅笔道，很多学生都是为了逃避就业，或者想通过提升学历找到更好的工作，然而其中只有三分之一的人能冲过这座独木桥。
对于迷茫的年轻人来说，除了提升学历之外，职业培训或许也将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