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快速实现财务自由?”显然,这个问题的答案将不断被更新,如同瞬息万变的商机。
潮水退了又来,从更远时期的投资理财,到早年的互联网创业,再到如今的网红带货,“全民直播”俨然成了新风口。
前有口红一哥李佳琦从月入6000元到购买1.3亿豪宅;后有吸金女王薇娅直播卖火箭,定价4000万,一秒卖到下架;再有罗永浩进军直播,以6000万价位签约抖音,首秀成交额超1.1亿元,鲜活的造富神话,刺激着大批蠢蠢欲动的后继者们。
而在业内,又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人生要想赢,直播去义乌”。据不完全统计,截至2019年底,义乌已有网红直播从业人员6000多人,涉及市场经营户3000余家,从货品到物流,从专业直播机构到主播人员,这里一应俱全,只要带上一部手机就可以闯未来。
然而,有利益的地方就有江湖,在义乌这个点石成金之地,有人走向人生*,有人却黯然落幕,明明是一样的起点,结局却总不尽相同。
01
得天独厚的“掘金热土”
电视剧《鸡毛飞上天》里有句台词说:“鸡毛最轻,可有点风它就能飞到天上去。”
义乌人天生具有敏锐的商业嗅觉,从一个昔日贫困落后的农业县,到“买全球、卖全球”的世界超市,在时代变迁和风雨考验中,义乌展现出了过人的创新力和生命力。
随着传统线上电商增长放缓,流量红利殆尽,遭遇“中年危机”的义乌商贩们开始通过直播卖货引领社交电商,有别于大众化的美女帅哥路径,义乌主播们更擅长“土味”出境,甚至在原生态的工厂流水线直播卖货。
不走寻常路下,销售新模式得以顺利打开,各种爆款频出,短短数年间,义乌就构筑起了另一个庞大的直播卖货生态圈。
“一站式供应链”是义乌难以超越的独到优势。这里集中了全球80%以上的小商品,有8万多个商铺,背后又连接着工厂,当别处只能提供一种或者某几种商品和服务时,义乌总能集体包揽。
网红直播需要确保更低的价格走量,来加强粉丝粘性,即便是带货能力再强的大主播,如果没有超高频率的上新速度及货品丰富度,同样带不起销量,而这些都涉及到供应链时效。
举例来说,义乌商家可以在产品走红的第二天就提供出40万单的供货量,且做到48小时内发货,而如果找他处工厂下单,最快也要15天才能出货,这是越来越多主播迁入义乌的重要原因之一。
据某义乌工厂老板透露,工厂里的货60%都被拿到快手、抖音销售,平均每天约有十多个主播找过来拿货,人均拿货量至少1000件起。为促成生意,这位老板还特意在院子里停了一辆亮黄色保时捷,给客户用作拍视频的道具。
罗马非一日铸成。由小商品市场衍生出来的物流产业,又造就了义乌式“价格洼地”,各大快递布点林立,大型货车川流不息,不仅集货成本极低,还能省去转运环节。
以电商件为主的三通一达、百世等快递公司,在义乌的报价都降出新高:若日均发件量超过3万票,均重在150g以内,快递价格可达到1.2元-1.5元;均重在500g内,快递价格可达到2.2-2.4元,价格战最厉害的时候,单价跌破至1元。
但这并不是全部的让利空间,另一个义乌快递圈的核心规则是——只要你有货,就有议价权,再低的价格都有可能。
移动互联网的高速发展,则让信息传播更为便捷,“日进斗金”的事迹不断从义乌发酵到全国。
有人因为打造某个“爆款”,一晚净赚700多万;有人从负债累累的地摊青年变身创业教父,开启事业第二春;有人从修车工到数月内买上别墅,由地下一层实现阶级跃升。
巨大的虹吸效应下,义乌的直播行业彻底爆发,越来越多的商户和个人疯狂加入这个冒险者乐园。
从2016年起,义乌人口数量呈明显上升趋势,连续两年增长超10万,2018年底达224.8万。
其中,流动人口增长明显,2015年,义乌流动人口达到125.1万,截至2019年8月20日,该数据达到了147.8万。换言之,现在的义乌城内,至少有一半都是抱着“淘金梦”而来的异乡客。
每当夜幕降临后,这群来自五湖四海的主播们,便开始在手机屏幕的方寸之间肆意挥洒想象力与创造力,直到次日凌晨两三点才会逐渐下线。
这样奇特又壮观的“义乌直播盛宴”,日复一日地演绎着,源源不断,生生不息。
02
“逆袭光环”下的义乌主播们
火热的氛围下,义乌直播村不断涌现,其中又以江北下朱村(以下简称“北下朱”)广为人知。这里活跃着超5000名网红,外来人口已是本村人口的10倍,1200间商铺全部租赁一空,被誉为“中国网红直播*村”,声名在外。
面积不大的城边村里,随处可见四层半的小楼,这是此地“淘金人”的标配,门口的招牌明晃晃地写着“直播”、“爆款”、“神器”等字样,丝毫不掩饰想要赚钱的野心。
通常楼的最上面半层用来睡觉,往下三层作为仓库,地下一层则是直播专用。商铺前既停着奔驰宝马等豪车,也有拉货的三轮车。“白天骑三轮,晚上开路虎。”这是连村里卖烧饼的老大爷都熟知的真实段子。
随意走进一家门店,从不满20岁的意气青年到中年发福大叔,每个人都在直播间里不遗余力地推销货物。
“亿人梦,龙哥”粉丝221.5W、“冠宇哥”粉丝127.6W、“湖北小马哥”粉丝114W,在这个其貌不扬的村子里逛一圈,有很大可能会在某家店铺偶遇网红主播。
这些主播大多出身草根。处于而立之年的闫博是陕西杨凌人,出发义乌之前,他刚刚经历创业失败,债台高筑。
初来乍到,闫博白天学做电商客服,晚上摆地摊,但都无甚起色,苦闷之下,闫博经常在快手发视频,潜移默化间积累了不少人气。
转机出现在2017年,直播行业方兴未艾。摸索一段时间后,闫博果断将重心转向直播带货,一个月内卖出了35万件羊毛衫,超乎想象的转化和销售,使得上门求合作的厂家络绎不绝。
事业做大后,闫博组建了名为“创业之家”的培训机构,至今已成功培育出2000多名主播,从当初不折不扣的loser转变为世俗定义的成功者。
像闫博这样的“逆袭者”并不鲜见。1994年出生的李文龙从消防兵转业后,揣着兜里仅有的100块钱,坐上了去义乌的火车。
为求生存,李文龙硬着头皮去义乌商贸城找合作,逐个档口聊过去,相同的话说了无数遍,也只有两个商家同意他拍摄。
事实证明,李文龙赌对了。*次试水,快手官方就推给了热门,有了真实的爆品案例,李文龙的带货之路顺风顺水,拥有了自己的视频销售品牌“下手快”,当起了CEO。
曾在徐州某钢厂做电焊工的李猛,在2018年3月来到义乌,于北下朱开了一家鲜花产地直销店,旺季一个月可以有5万元的收入,在老家买了车和房。
作为“新义乌人”的代表,外来主播们大多是高中或大专学历,县农乡村出身,尝试过多次生意失败,亦或经历过高额负债,现在基本都已发家致富。
但光鲜之外,这些主播们终日处于焦虑状态。“刚开始挣钱确实很快,有点传统销售经验的人都做起来了。”但随着头部主播通吃、二八分化扩大,如何实现可持续发展成了悬在头顶的达摩利斯克之剑。
“以前什么都可以卖,现在不行了。”时至今日,直播带货早就过了野蛮生长的阶段,流量就是生命,网络热点不断更新,不生产好的短视频内容会掉粉,卖劣质产品可能会当场被粉丝骂得下不来台。
仅有吃苦耐劳是远远不够的,除了绞尽脑汁拼创意,主播们还必须在最短时间内换算出流量转换率以及能带货的销量。
先发制人才有可能制胜,一个爆品出来后,很快就会有大批同行跟风抢食,这点时间差弥足珍贵,但若是发生误判,库存亏损将高达数百万,有人因此赔光了全部身家,一朝返贫。
在义乌,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成本极高,竞争和厮杀就像空气般无处不在。“不红等于不存在,你就得给别人让路。”有位主播这样总结。
03
鱼龙混杂的“直播培训”市场
直播热还在继续延伸。在义乌当地逐渐发展衍生出了很多直播培训机构,既有个人,也有组织化的的创业导师团队。
手机这头,常能看到导师们坐在装潢豪华的办公室里侃侃而谈,为展示实力,增强可信度,导师们还会时不时下到工厂直播,和动辄千万身家的老板洽谈合作细节,在义乌商圈里,他们仿佛无所不能。
他们一边劝说前来义乌“淘金”的人:这里商品议价潜规则多,生意难做,充满欺骗和谎言,稍有不慎就会一败涂地。
一边又用坚定的语气引诱着人们来到义乌:这里没有风花雪月,却有真金白银,跨出*步,成功的那个人就是你。
待得粉丝情绪高涨后,导师们趁势加码,不仅承诺倾囊相授短视频传播的各种窍门,还将通过一己之力帮助找到*价的直播货源。
眼见未必为真。事实上,屏幕对面很可能是一间精心布置过的出租屋,所谓的办公室更是一个临时搭建的拍摄场景,只要交费,人人可以共享。
而这些“神级导师”,讲的也不过是别人的发迹故事,广阔的厂房、繁多的货物都是刻意找来的背景板,最终目的在于引导观众从自己这里拿货或者成为手下代理,收割一波又一波不明就里的“韭菜”。
张宝生就是这类套路的受害者。为赢得导师欢心,他不断在直播间刷礼物,在看到导师提供的低价货源后,张宝生举家搬迁到了义乌。
张宝生每天早晨7点起来拍段子,下午、晚上各播一场,凌晨四五点才会睡觉,压力大到头发一把把往下掉。
尽管有导师的经验加持,张宝生直播间的人气依然每况日下,有时候播上几个小时,一个观众也没有,到最后导师也被问烦了,以“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的理由将他拉黑了。
北下朱村的房租水涨船高,张宝生带来的二十多万已经全部花光,和他同期的学员80%都已放弃,选择回老家另谋他路,张宝生意识到自己可能掉入了骗局,但他依然想在这里搏一搏:“如果在义乌都赚不到钱,那到哪儿都赚不到钱。”
这里是造梦者的伊甸园,也是追梦者的失乐园,只要有对“一夜暴富”的热切渴望,抽离和入场便总能无缝对接。
区别在于,不久以后,有些人活成了传奇,有些人则成了传奇路上的一粒垫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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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川一商埠 《全民直播将小城沦陷》
人民网《5000网红义乌直播村淘金:白天骑三轮拉货,晚上开路虎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