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初的一天,在北京燕莎商圈四季酒店,雷军做东,请了一众大佬参加“华夏同学会”,流传出的照片中,角落里有个名片:杨磊。
他是哈啰出行的创始人。相较于其他人,33岁的杨磊称得上年轻:
现场的雷军52岁了,退出摩拜的李斌47岁了,收购了摩拜的王兴42岁了、80后的程维也38岁了。
曾经被吹为风口、接着又被视为坟口的共享单车领域,终是诞生了一名年轻“新贵”。
此时,距离哈啰出行即将赴美上市的消息才过去不久。5月份,我们或将看到杨磊在纳斯达克敲钟,据界面新闻透露,其募资额在20亿美元左右。
显然时下,正是杨磊的高光时刻。
要知道在过去四五年时间内,代表共享单车这条街上最靓的仔,分别是戴威与胡玮炜,而彼时的杨磊则还名不见经传,不像戴威跟库克握过手,胡玮炜上过央视。
命运总是这么不可捉摸。
在共享单车赛道沉浮这几年,胡玮炜消失在主流视野,戴威变成老赖,杨磊笑到了最后。
这是《英雄本色》里最令人唏嘘的桥段:
一转身,昔日的小兄弟变成了大哥。
上千万的小黄车不见了去处,摩拜的小橙车刷上了美团的黄漆。
共享单车领域曾经的“三足鼎立”换了两个主角,马上上市的哈啰、收购了摩拜的美团,以及滴滴的青桔。
对于消费者而言,这种商业变迁,影响更大的还是:
当年的免费骑行和五毛的起步价,彻底告别了过去。
这一转身,王谢堂前燕也飞了。
戴威:一不小心活在伟大的时代
小黄车在2018年冬天告别了中关村传奇的地标——理想大厦,ofo最终没能如戴威的理想一般会和Google一样影响世界。
但它确实深刻地影响了一些人。2015年6月,ofo在微信发布了一篇《这2000名北大人要干一票大的》,文章的末尾写到:
100多年来,有很多北大人改变北大,也改变了世界,这次轮到你了。
同时,在这篇文章,戴威还呼吁北大的师生们贡献出自己的单车。戴威是有这种资历以及魄力的——他曾在北大担任学生会主席。
ofo的这篇文章获得了10万+的阅读量,9月份,ofo收到了1000多辆车。
一帮年轻人给这些车上了梦想的车牌、刷了漆,也装了机械锁。
到了年底,ofo的数据曾给了戴威很大的信心去做好这件事。彼时,ofo有40多万注册用户,累计订单突破了150万。
投资人也看数据。
这一年,戴威24岁,ofo分别获得了唯猎资本的数百万人民币天使轮融资以及东方弘道和唯猎资本的900万人民币Pre-A轮融资。
坦白说,共享经济变成“风口”的原因,归根结底还是资本的力量。就像有人形容共享单车的商业模式,说中国的商业模式有to B的,有to C的,只有共享单车,是to VC。
资本也是底气。
2016年底,ofo一口气发布了三支《出门就骑ofo》之《怕挤》、《赶时间》和《堵车》的视频广告,不久后,又拍了*个品牌形象片。
从ofo的融资历程看,2016年9月,ofo完成了B轮融资。紧接着,10月份,ofo又完成了C轮融资,融资金额为1.3亿美元。
此前,ofo*的融资金额也不过是金沙江创投与东方弘道投的1500万人民币。
到了2017年3月和4月,ofo又分别完成了D轮4.5亿美元的融资以及D+轮蚂蚁金服投的亿元以上的融资。
这一年,ofo不仅和周冬雨、蒋劲夫、邓伦等明星合作发布了“每公里都算树”的海报,还花了1000万签下了鹿晗做代言人,之后甚至传出豪掷2000万给卫星冠名、给一家媒体做了一年3000万的广告投放。
离钱近,离声望也就近。2017年《福布斯》评选“30岁以下亚洲杰出人物榜单”,26岁的戴威是最引人瞩目的上榜者之一。
坊间曾经流传过一个说法,说有人问过戴威,如果未来有两条路,一个是从政,一个是当“BAT”的创始人,会怎么选?戴威选择后者。
一不小心活在了伟大的时代。
如今,很多人再评价戴威和ofo,都会用一种同情的目光去审视这个年轻人,并将其的失败归咎于不善于与资本博弈。
偶尔,大家也会也会谈及到梦想这个词,说和其他人不同,科班出身的戴威创办ofo是奔着“伟大”去的。
只是这种伟大的底色,十有九悲,多半会沦为时代的弃儿。
胡玮炜:抛头露面的理想主义
与戴威的科班履历不同,胡玮炜是记者出身。相比较戴威用梦想包装事业,从事近十年新闻工作的胡玮炜更善于讲情怀。
胡玮炜曾经有句名言:
如果有一天共享单车失败了,就去做公益。
对比不辞辛苦、事事都要车前马后的戴威,胡玮炜的角色更简单。摩拜有幕后的李斌、张罗一切的王晓峰,胡玮炜只需要负责抛头露面。
“失败了就去做公益”,这句话在2017年被广泛讨论,有人觉得这句话是对投资人不负责任,也有人觉得这才叫初心、才叫理想主义。
这句话最早出现在2016年底胡玮炜接受广州日报的采访《*专访摩拜单车创始人胡玮炜:失败了就当做公益》中,后来,这段采访实录还被当作模板放进了高中语文试题中的现代文阅读。
在摩拜之前,没有公司敢说我不怕失败,就想搞公益。这样做的结果显而易见,用户会喜欢,但资本不会喜欢。
紧接着,2017年3月,胡玮炜在一场演讲中说:
大家都说公益是在做对社会有意义的事情,而商业是赚钱的事情,但在我看来,其实我们完全能够在创造社会价值的同时也创造出商业价值。
换言之:公益和商业可以兼得。
你可以把这句话看作是说给投资人看的。
从时间轴看,说出这两句话时,也是共享单车的战火是烧得最旺的时候。不仅是ofo数亿美元数亿美元的烧,摩拜2017年1月和2月也完成了D轮和D+轮的2.15亿美元以及超过3亿美元的融资,到了2017年的夏天,ofo的E1轮融资融了6亿美元,摩拜的E轮融资也融了6个亿。
但融资速度还是慢了,2017年初,在融资完成D轮之后,摩拜负责张罗一切的王晓峰对过去的一年做总结:
2016年一年才融五轮,我希望融六轮。
作为当时资本的宠儿,ofo和摩拜像在较劲一样地融资,巧合的是,从2015年到2017年间,两家都融了9轮。
有区别的是关于这两个创始人。
如果你在搜索引擎上分别搜索“戴威”和“胡玮炜”,就能发现,胡玮炜词条下的内容,和戴威的严肃画风完全不一样。
对于戴威,ofo仿佛就是全部,对于胡玮炜,她仿佛就像摩拜的“形象代言人”,同时,她还是一位善于面对镜头的被采访者——过去几年,她以一个“80后美女总裁”的身份,接受过不少媒体的专访。
这些专访,除了塑造形象之外,也在被动地为摩拜塑造形象。
但就和戴威的梦想谈得再好一样,摩拜的故事讲得再好,显然不能改变什么。
2018年4月3日,一个雨夜,在摩拜的股东大会上,王晓峰发表感言:
规则就是规则,投票就是投票,如果大家做了这个决定,希望大家不要后悔。
最终,摩拜以27亿美元的价格“卖身”给了美团。此前,在E轮融资中,摩拜投后估值是26亿美元。怎么说呢?应该还是赚到了。
2018年4月4日凌晨,胡玮炜发了一个朋友圈,说:
大家都更喜欢戏剧性,然而我更愿意积极看待一切。
和戴威一样,胡玮炜最终也没能改变什么。不过,她改变了自己——套现后,这位80后美女总裁从以前月收入不过破万的媒体人,实现了一定的财务自由。
这应该是一位命运的宠儿。
杨磊:穷得叮当响的“大牛”
摩拜被美团收购后,2018年4月11日,王兴在摩拜的内部沟通会上谈到对手,说哈罗(彼时哈啰还未改名)才是摩拜后期的主要竞争对手。
哈罗单车CEO杨磊则在朋友圈隔空喊话:
与有荣焉,但哈罗的主要竞争对手,应该不是摩拜。
摩拜被收购之前的3月份,ofo融了最后一轮资——阿里参投的8.66亿美元。自此,共享单车的融资大战告了一个大段落。
和戴威与胡玮炜相比,杨磊才是共享单车领域的幸运儿。
对当时的哈罗单车来说,2018年是很重要的年份,摩拜在2018年卖身、ofo也没能挺过2018年的冬天。
后来,很多媒体同事们喜欢把杨磊的故事看作“逆袭”,把哈啰的故事看作“违背互联网寡头效应规律”的成功。
人们也试着去解读杨磊、解读哈啰。说哈啰的成功源于其商业策略,比如,“农村包围城市”、不烧钱、不靠“车海战术”靠技术驱动。
杨磊本人对此曾回应过三个词:效率、团队、中小城市。
哈啰的融资密集地发生在2017年下半年,包括与永安行合并、蚂蚁金服投资也发生在这一年。但2017年上半年,哈啰过得并不轻松。市面上,ofo和摩拜两家独大,其每一次融资都是几亿美元,估值也不断攀升,而哈啰呢?
在一次演讲中,杨磊说过这样一句话:
从刚开始我们出去融资,绝大部分投资人都不看好我们,甚至我们见了中国所有能见的投资人,几乎没有人愿意把钱投给我们,大家都会说,你们的同行刚来过。
杨磊说哈罗要融1500万美元,但别人刚跟投资人聊过说要3亿美元,所以,根本不知道这1500万美元能干什么。
彼时,无论是规模、资金实力还是影响力,哈啰没有任何优势,也不受资本的青睐,杨磊称这种情况为“打差牌”。
所以,不要谈什么二三线城市的人口红利,哈啰之所以在二三线城市布局的根本原因,不排除穷这个字、不排除没有好牌的原因。对于起步就晚了几个拍子的哈啰而言,一线城市根本没多少立足之地。
这是杨磊和戴威及胡玮炜*的区别,穷和富。
对比用梦想包装事业的戴威和理想主义者胡玮炜,哈啰的杨磊是一个充满神秘色彩的人,其创业之前的故事基本上是个谜。
可查的资料中,仅有杨磊本人回应过的:
有过数次创业经历。*次创业,公司以美金出售了;第二次创业,他作为联合创始人;之后,他还创办了爱代驾和车钥匙。
在这些经历中,杨磊俨然是三者之间最富有经验的“玩家”,尽管2006年他*次创业时才18岁。
经验足,也常被杨磊拿来说道。比如杨磊非常强调自己的管理经验,也强调过自己的“领导能力”:
大部分人跟我创业会非常爽。
这些跟杨磊一同创业的人,会称呼杨磊一个外号:大牛。杨磊说,他觉得这个名字比称呼老板好。
2018年9月17日,杨磊发布了一篇《大牛致全体员工的一封信》,在信中,他谈到:
今天开始,哈罗就要升级变身成哈啰了,从单车到大出行,而我们也将迎来更艰巨的任务、更宏大的使命和更高难度的挑战。
从单车到出行,多了一张“口”,也多了更大的野心。
谈判桌上的筹码和谈判桌下的变量
关于戴威、胡玮炜和杨磊,这是一个关于宠儿、弃儿和幸运儿的故事。但归根结底,还是一个关于资本的故事。
如果ofo和摩拜合并,应该也就不会有幸运儿什么事了,退一步讲,如果戴威愿意贱卖ofo,也就不会有青桔什么事了。
前不久,朱啸虎发了一个朋友圈,复盘“ofo败局”,提出一个反思:
创始团队开车加速往悬崖下冲的时候,作为有经验的投资人应该继续在边上鼓掌,还是帮助踩一下刹车?
在ofo的发展历程中,朱啸虎不仅是一个投资人的角色,他还撮合过腾讯投资ofo的B轮融资,只不过被戴威婉拒了。
2016年10月份,没有投成ofo的腾讯就投了摩拜的C+轮,投了摩拜的腾讯再也没有回头看ofo一眼。
再到2017年9月,再强大的投资方也耗不起的共享单车烧钱大战时,ofo与摩拜的合并,被提到了谈判桌。彼时的朱啸虎有一句话,很打击“创业者”,在被问及“谁合并谁”的问题时,他说:
这对资本来说并不重要。
但对戴威来说很重要。合不合并这件事,甚至是ofo*的外部股东滴滴也没能左右戴威,最后这件事的结果就不了了之了。朱啸虎也抽身而去。
本质上,戴威还是一个很“自我”的人,和胡玮炜不同,戴威曾经把ofo视为他的“全部”。比如,滴滴入驻的高管都被戴威赶了出去。再比如,戴威曾经公开喊话:
资本要尊重创业者的理想。
资本是理性的,是要看到钱的。ofo和摩拜的合并没谈拢之后, 2017年12月份,阿里给了哈罗D1轮融资——2017年12月,由蚂蚁金服、威马汽车、富士达、成为资本、易车等投了哈罗3.5亿美元。
阿里投资哈啰并不是心血来潮,在此之前的10月份,哈罗和永安行进行了合并。在宣布合并的内部公开信中,杨磊专门提到了蚂蚁金服——它是永安行的第二大股东。
再到摩拜被美团收购后,阿里加大了对哈罗的投资,2018年4月份,蚂蚁金服、复星集团参与了哈罗E1轮的7亿美元融资,此后,2018年6月,蚂蚁金服又投了哈罗18.9亿人民币;2018年7月,蚂蚁金服、复星集团投了哈罗10亿美元;2018年12月,蚂蚁金服参与了哈啰40亿人民币的融资;2019年7月,蚂蚁金服、复星集团又投了哈啰近4亿美元。
对于哈啰而言,阿里的入局与背书也显得很关键。阿里给第二笔钱之前,2018年3月,哈啰与蚂蚁金服开启战略合作,以支付宝为入口推出全国信用免押。
在哈啰的发展史中,这一天被看作至关重要的一天,2018年12月时,哈啰联合创始人李开逐曾表示:
从3月13日之后,哈啰的订单开始快速增长。当时我们统计了截止到5月13日的数据,短短两个月时间哈啰的日骑行订单就翻了一番,注册用户新增长70%,最多的一天新增190万用户。
此外,李开逐还提到了一组数据:
目前,哈啰已经进入了国内300多个城市,占整个行业一半以上的市场份额,每天拥有超过2000万的订单,服务用户超过2亿。
根据前瞻产业研究院发布的《中国共享单车行业市场前瞻与投资规划分析报告》,2018年6月,ofo、摩拜、哈罗分别以2913万人、2067万人和777万人的规模占据中国共享单车APP月活跃用户规模的前三名。截止到2018年11月,摩拜、ofo、哈啰的月活保持在1861万、1760万、686万的规模。
哈啰可能并没有占据那么大的市场份额,但不可否认的是,ofo的确是日暮西山了。
对于很多用户而言,印象更深的应该是,这一年,共享单车的价格战不打了,以前的月卡没了,曾经疯狂打广告的ofo,也开始在APP上打起了别人家的广告。
整个2017年,是共享单车泡沫破碎的一年。
2月份,创办仅一个月的卡拉单车没了;6月份,创办仅5个月的悟空单车没了、创办仅四个月的3Vbike没了;11月份,创办一年的酷骑单车没了、同样创办一年的町町单车也没了……
数十家我们能念出名字和念不出名字的共享单车,要么倒闭,要么面临倒闭。
结局都很戏剧,有创始人进看守所的,也有声称倒闭是因为单车被盗太多的,也有实际控制人失联的。
ofo熬过了2017年,但没能熬过2018年。
反观2017年的共享单车市场,截止到2017年12月,中商产业研究院统计过一份头部共享单车市场渗透率,其中ofo的市场渗透率为5.1%,摩拜为4.9%,第三和第四分别是哈罗单车和永安行的0.7%以及0.5%。
2018年后,哈啰从一个“剩者”的身份,摇身一变成了“胜者”。
被戴威赶下牌桌、退出ofo的滴滴人马,收购了已经停运的小蓝,在2018年初,滴滴的青桔也在成都上线。
加上原本美团的摩拜这个算是活下来的元老,共享单车进入了新的“三足鼎立”时代。
当年跑在杨磊前边让他吃灰的胡玮炜套现了传闻中的15个亿,开始了新的生活;戴威欠了20个亿后,久未露过面的他在去年发了一条朋友圈,宣布自己已为人父。
乘桴浮于海,也了却了当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