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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离婚不可的人

如今,这个跟不好的婚姻勇敢说不,顽强抗争了五年之久的女人,终于迎来了,新的,自由的,坦荡的人生。

她自由了

一场长达5年的离婚官司终于结束。4月30号中午,在开庭三个多小时后,法官当场宣判了宁顺花和陈定华的离婚决定。听到“准许离婚”的结果时,宁顺花的内心没有想象中的激动,而是被一种解脱后瞬间产生的疲惫感攫住。她把早已准备好的一些物品——一颗大而发黄的钻戒(陈定华声称买成十几万,宁顺花说其实是在街边的铺子花两三万随便买的)、一条金项链、一只戒指、一本写有两人名字的房产证——交还给前夫陈定华,陈定华仍旧不愿意接受离婚的事实,当场将交还之物掷在地上。

“如释重负。”宁顺花总结道。离开法院时她还算平静,一刻也没有停留,径直坐上了离开衡阳的车,这个地方,她打算再也不回来。她没有哭,只觉得身心俱疲,脑子里那根紧绷了5年的弦突然松弛下来,让她很想赶紧回家好好睡上一觉。直到半路接到亲人打来的祝贺电话,听到别人的安慰和心疼,几年一路走来的委屈才缓慢苏醒,酸意涌上心头,她没有忍,握着电话哭了一场。

2016年12月1日,在对嗜赌的丈夫彻底绝望后,宁顺花*次向衡阳县法院提起离婚诉讼。近5年时间里,她一共5次起诉离婚,均因无法证实双方感情已完全破裂,被驳回诉讼请求。直到这一次,在媒体和舆论的帮助下,她终于等到了期待已久的结果。起诉离婚这几年,宁顺花和家人多次遭遇前夫的恐吓、暴力和事实捏造,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但她从来没有想过放弃和妥协,“我只是想要回我的自由。”她说。

开庭前的这段时间,宁顺花每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她一个连着一个地接受媒体的采访,希望公众的关注能对判决产生影响,尽管媒体的曝光已经对她的生活造成影响。

此前4年,她一直老老实实地提交起诉书,每年数次来回奔走于打工所在的深圳和老家衡阳——起诉、开庭、被驳回。起诉离婚的间隔期是半年,上一次起诉失败了,她立马筹划下一次起诉,掐着时间等,经常是间隔期刚过的*天,她就出现在了法院,再晚也不会超过一星期,在漫长的等待中度过时日。宁顺花说,每一次起诉她都是充满希望的,因为觉得证据又多了一些,但每一次等来的都是失望。今年3月,当宁顺花第5次起诉离婚时,她突然意识到,不想点别的办法,这件事可能永远没办法解决了。

2021年3月1日,宁顺花按时到衡阳县法院“报到”——距离上次2020年8月5日的判决刚好过去半年,她又可以再次上诉了。

但这次她遇到了麻烦,向法院索要上次判决的生效证明时,她遭到了拒绝,没有这个证明,就无法提起上诉。在极昼工作室的报道中,也提到了她遇到的这次麻烦。法院拒绝给她生效证明的理由是,要跟她单独谈一谈。“等于是要跟我谈条件。”宁顺花果断拒绝了,在离婚这件事上,她没有退让的空间。宁顺花很激动,在法院里大哭了起来,相熟的法官最终给了她生效证明,同时传达了主审法官的意思:劝她缓一缓,照顾下男方的情绪。宁顺花表面上答应了,拿到生效证明后,立刻去立案庭立案,依然被拒绝,立案庭的人也劝她缓一缓。她明白过来,没有主审法官的点头,这次她没法立案。她只好答应了延后立案,从三个月的期限讨价还价到了一个月。

无功而返,宁顺花回到深圳。第二天晚上,弟弟打来电话告诉她,他又接到了陈定华的威胁电话和短信,这种威胁,每次起诉期间都会重复上演。宁顺花觉得蹊跷,这次回衡阳,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家人,路途中也没有碰见任何熟人,陈定华是怎么知道的呢?

一系列发生的事让宁顺花有了预感,这一次起诉,法院的态度可能依然是劝和不劝分。她想起*次起诉离婚返回深圳时,在火车上碰见过的一位娱乐记者,于是拜托对方替自己想想办法,辗转联系到了报道社会新闻的媒体,她的经历连同那些恐吓的短信、判决书,被公布在了网络上。

宁顺花收到的威胁恐吓短信

后面发生的事大家都很清楚了。宁顺花的经历遭到公众的广泛同情和关注,她的真实姓名连续几天挂在热搜上,真实声音也被放出(事情的发展出乎她的意料)。陈定华在接受采访时显示出的毫不掩饰的暴虐证实了宁顺花的说法,“要离婚可以,把命搭上。”他公然对媒体说。

宁顺花戴上了口罩,必要的时候,她还会戴一顶帽子。为了离婚,她感觉自己暴露在了人群中,极度没有安全感,人人都知道了发生在她身上的不好的事情。许久不联系的朋友给她发微信,那些连微信都没有加的人,通过支付宝账号找到她,问她是不是新闻里的主人公,她一概没有回复。

听到陈定华在采访里说曾请私家侦探去深圳找她(她早已拉黑他,几年里没有联系过),她吓得睡不着,在床头柜上放了一把水果刀。跟陌生的记者见面,她总是让已经嫁到深圳的姐姐陪着,约在她最熟悉的一片区域。去打印庭审需要的材料,她要先在一旁观察,趁成年女性不在,只有小孩子在的时候,才过去打印,她害怕成年人看过新闻,认出她来。公司里已经瞒不住了,她请了长假,专心处理离婚的事。

只有在吃饭的时候,宁顺花才摘下口罩,因为长时间戴着口罩说话,她的口罩湿漉漉的。口罩下是一张颇具风情的33岁女人的脸,瘦削,化着淡妆,皮肤白净光洁,她有一头精心养护过的波浪卷长发,一米五几的个子不到90斤,是那种深圳街头常见的,年轻女人的模样。起初她的眼神十分警觉,接电话和回复消息时,也生硬而精炼,相处久了才放松下来,聊到她比实际年纪看起来年轻许多的闲话时,她会爱美地捋捋头发,不好意思地笑笑。而说到官司的时候,她变得理性、有条理、态度坚决,常常提到“自由”、“平等”的字眼,能够感觉到,这两者的缺失,是她坚持离婚的重要原因。

新的开庭时间几经改变,在舆论的助推下,终于定在4月30号上午9点。这一次,几乎所有的人都对她说,一定能离成。就连前夫陈定华,在开庭头一天接受媒体采访时也认为一定会判离,因此没有请律师。“如果真的判了离婚,两个人都不会有好下场。”他仍然倔强地说。眼见着终点就在眼前了,宁顺花的心反而绷得很紧,生怕出什么意外。庭审当天,在开庭3个小时40分后,法官当庭宣布了离婚的决议。宁顺花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她自由了。

最多几次不判离?

宁顺花现有的人生,被28岁那年的婚姻分成了两半。失去自由是一件糊里糊涂的事。

她出生在湖南衡阳县的一个村子里,父母是农民,有两个姐姐,一个弟弟。初中毕业她便没再读书了,跟随姐姐到深圳打工,刚到大城市,心里犯怵,不会做事也不会说话,她起初在一家咖啡店里,做最基础的服务员工作,三年后胆子大些了,才转做销售人员。从25岁开始,家里催她赶紧结婚,两个姐姐都远嫁外地,弟弟也不在身边,父亲希望她能嫁回老家,兼顾家里人。她相过几次亲,也是同村人介绍的,样貌上都不如她意,结婚的事一直拖到28岁,宁顺花自己也有些急了,深感自己已经进入“大龄剩女”的行列。

2015年底,有媒人给宁顺花介绍了同村不同组的老乡陈定华,过年回家期间,他们草草地见了一面。提起*次见面,宁顺花没什么太多的印象,“就是个普通人样子。”她说。对方显然对她很满意,当天就希望能定下亲来,被宁顺花拒绝了。过完年回到深圳,宁顺花隔三差五会收到媒人和男方家庭的催促电话,希望两家能尽快结亲。在男方的描述中,他的条件不错,有房有车,投资了一家厂子,在厂里谋了个不错的职位。想着同村人不会差到哪里去,自己年纪也不小了,宁顺花松了口,2016年6月15日,两人领证结婚。宁顺花辞掉深圳的工作,回老家衡阳发展。

有媒体到他们老家去探访过,证实了陈定华和宁顺花两家确实隔得很近,陈定华家门隔着一块水田之外,就是宁顺花家的三层小楼。陈定华声称自己2007年就认识宁顺花,追求多年未果。但宁顺花坚持说2015年底是她*次认识陈定华,“不然他为什么连一张以前的合照都拿不出?”她这样否认。不过婚后她也从村民那儿听说过,陈定华早就看上她了,扬言愿意出五万块请人帮忙娶到她。

关于陈定华的真相很快显露出端倪。在宁顺花的叙述中,结婚后的一个月里,陈定华以刚结婚休假为由,没有出门工作,每天呆在家里。一个月之后,宁顺花仍不见陈定华上班,开始提出质疑,陈定华不耐烦地敷衍过去了。宁顺花渐渐发现,陈定华很喜欢出去跟朋友打牌,她跟着去见过他朋友一两次,但不喜欢那种场合,便没再去了。从陈定华跟朋友通话的只言片语中,宁顺花才明白,陈定华玩的牌局叫做三公、炸金花,有时会跟朋友联合起来出老千,一次输赢高达几万块。

在宁顺花多次的逼问下,某一天,陈定华没忍住发了怒,对她吼道:没有什么工厂!没有这回事!宁顺花懵住了,她什么也没回答,也没有再追问,因为她瞬间明白,再说什么都毫无意义了,自己陷入了一桩骗局。

宁顺花试图过接纳这段不太真诚的婚姻,“事已至此,凑合过吧。”她这样劝过自己。在宁顺花的观念里,赌博归属于*不能碰的那类底线之一,如果丈夫可以改正赌博习惯,找一份正常的工作,她愿意给这段婚姻一次机会。陈定华多次向宁顺花表明了戒赌的意愿,甚至跪下求她原谅,写了100份保证书派发给村民,表明自己和好的决心,据当地村民说,他们确实收到过这类保证书,因此不少村民认为陈定华没有坏心,对宁顺花是极好的。两人试图修复关系的期间,陈定华还拿出30万,让宁顺花装修他们的新房子。

2016年11月13日,陈定华凌晨很晚才回家,宁顺花通过他的电话发现,他再次偷偷去赌博了。宁顺花心灰意冷,第二天早上,她什么也没带,买了去深圳的票,住进姐姐家。在火车上,一个念头闪现在她的脑海里——离婚。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了,就变得愈发清晰,愈发坚定,非做不可。“一个人的赌瘾就跟毒瘾一样,戒不掉的。”宁顺花心想,在给姐姐带了几天孩子之后,她庆幸自己现在还没有孩子,这意味着他们之间没有分开的顾虑,现在就是离婚的*时机。半个月后,她向法院提起了离婚诉讼。

刚开始得知宁顺花的离婚意愿时,陈定华以为她在开玩笑。以往他们吵架,陈定华会认错,服软,但这一次,他打算给这个女人一点颜色瞧瞧,在宁顺花提出离婚时,他讥讽地“劝”她:你这么大年纪了,离婚了就是二婚女人,下半辈子还能怎么过?宁顺花没有理会他,从*次起诉离婚开始,她再也没有回过那个家,没有一刻动摇过。

离婚官司打得很不顺利。宁顺花提起离婚诉讼几天后,陈定华因赌博被衡阳县公安局罚款并行政拘留12日,宁顺花以为,有了这确凿的赌博证据,婚应该离得掉。但一个月后,法官驳回了她的诉讼请求,认为“双方完全有重归于好的可能”。宁顺花查了资料,*次起诉通常是不判离的,她有心理准备,判决下来后,开始满怀信心地准备第二次起诉。

2017年7月,宁顺花第二次提起离婚诉讼。法院立案后,她回娘家看望父亲,住了一晚,想趁第二天早上一大早偷偷离开。陈定华听说她回了村子,第二天早上六点,在路上开车截住了正坐着父亲摩托车去往车站的宁顺花,推搡间,宁顺花打了陈定华两巴掌,事情闹进了派出所。警察称他们的事属于家庭纠纷,需要自行调节,宁顺花害怕出了派出所又被陈定华拖住,于是借口称自己上厕所,从二楼卫生间的窗户爬水管逃走。

这次纠纷激怒了陈定华,让他开始展露出暴力的一面。找不到宁顺花,陈定华追上宁父且动了手,第二天,他约宁顺花的弟弟到山头见面,宁顺花说,弟弟是村里出了名的老实人,跟谁都喜欢讲道理,在山上,弟弟劝陈定华离婚,给他讲道理,最后被怒气中的陈定华用刀背砍伤,但因为事发的地方属于两地交界,此事最终不了了之。而宁顺花因殴打陈定华被行拘三日,陈定华因殴打宁父被行拘五日。

不止殴打家人,陈定华将怒气撒在了所有跟宁顺花离婚有关的人身上,五年来宁顺花*一次请律师,对方被陈定华开车追赶逼停,他用扳手砸坏了车窗玻璃。此后宁顺花再也没有请过律师。

最严重的一次暴力发生在第四次上诉期间。2019年12月18日,第四次起诉开庭后,宁顺花坐出租车去火车站准备返回深圳,陈定华带着几辆车将其逼停,将宁顺花从车中拽下殴打,试图将她带走。宁顺花奋力挣扎中,附近有村民看不下去,上前阻拦,将宁顺花解救了出来。宁顺花记得很清楚,当时面对陈定华恶狠狠的眼神,村民冲他喊了一句:“瞪什么瞪,有本事来报复我?”陈定华什么也没说,事后也没什么都没做,她因此认定陈定华是欺软怕硬的那类人。

4次诉讼期间,陈定华因赌博、威胁恐吓和暴力殴打,被先后行政拘留5次。除了去法院,宁顺花一直住在深圳,跟陈定华没有任何联系。但这些都不足以说明“夫妻感情已经破裂”。最让宁顺花感到气愤的是,陈定华用抢来的她的身份证(后来她只好补办了新身份证),和一个没有被核实的电话号码,伪造了他们一起开房的记录和聊天记录,全部被法官采信,用以证明他们双方“强烈的和好意愿”。

4次离婚诉讼,前3次被驳回的理由是“有和好的可能性”,最后一次是:“为保障家庭稳定和社会和谐,以不合适离婚为宜。”

做回从前的自己

第二次诉讼期间从派出所翻窗逃跑后,宁顺花再也不敢回衡阳的家。她已经4年没有回去过了,每到过年,她便主动申请加班,同事都觉得她是怪人。她的自尊心强,也不愿意去打扰姐姐一家,所以总是独自在出租屋里跨年。因为忌惮陈定华的暴力,姐姐和弟弟们也不太敢回家,除夕的夜晚,家家都在团聚之时,宁家的老父亲和几兄妹,被迫分散在几处,“久了也就习惯了。”宁顺花说。

姐姐宁顺梅觉得妹妹变了。十几年前,是她带着16岁的妹妹来到这个大城市。妹妹漂亮、外向、开朗,是个有主意的人,很快就适应了新生活。发生这件事之前,她是个自由自在的人,喜欢社交,一有空,她就爱跟姐妹们出去逛街、唱歌、旅游。她给我看宁顺花结婚前的照片,身材修长,脸圆圆地,青春靓丽,笑得很开心,那时候,大家都说她长得有几分像明星。

坚持离婚的这几年,妹妹渐渐把自己关闭起来。周末她喜欢独自呆在出租屋里,以往她热衷的社交活动,比如她*的唱歌,宁顺梅邀她,她总是不出来,好几次都是硬拉出来的。她再也不是从前快乐的妹妹了。

“我感觉看不到世界的颜色了。”宁顺花平静地说。她知道自己的变化,但她毫无办法。“别人的开心是真开心,我感觉我是人群里最不开心的一个,越热闹我就越不开心。所以我不出去,我怕把负能量传递给别人。”但是在家做什么呢?没有具体的事可做,无非是刷刷短视频,时间便低沉地过去了。

为了有充裕的时间处理离婚官司,她辞掉收入相对高的销售工作,找了一份轻松点的文职。半年一次起诉,诉讼期间通常会开庭两次,宁顺花笑称,自己所有的时间和金钱,几乎都花费在了往返深圳和衡阳的路途中。

每次回衡阳,她总是提心吊胆,小心翼翼。头一天买傍晚的火车票回去,在宾馆住一晚,第二天审慎地规划去法院的路线——她最害怕的是在去法院途中被陈定华拦住——立完案或者开完庭,她不会做任何停留,立马离开衡阳。即使是这样,她也多次被陈定华截住,抢走包包、身份证,甚至被锁进家里,最后在姐姐的报警下才被救出来。

“我是拿命在搏。”宁顺花说。每次回去开庭,她都会事先写好一封遗书,告诉姐姐放在家里什么位置,叮嘱她,如果自己出了意外,一定要去找那封遗书。遗书的全部内容她不愿意透露,但她每次都会反复强调同一件事:如果我被陈定华杀了,不接受任何经济赔偿,不接受任何道歉,一定要叫他偿命。

在持续的恐惧中,宁顺花度过了乏味而坚韧的五年。她换号码,搬家,不敢跟人同住,怕因为自己的事给人添麻烦。在公司,她称自己是单身,有人主动给她介绍对象,她一概拒绝。但她还是寄希望于法律,毕竟也没有其他路子可走。有人劝她,就在外地不回去,各过各的得了,不一定非要那张离婚证书。她做不到:“这种没有自由的人生,不如死了算了。”

在这段短暂的婚姻里,她从来没有体会过爱的滋味,即便是在发现婚姻真相之前。她记得陈定华给自己讲过,他的母亲快50岁才生下他,老来得子,宠爱至极,打小自己想要的,只要哭闹一番,从来没有得不到的。她觉得自己就像是陈定华哭闹得来的玩具,他对自己的感情更多的是占有、控制,绝非爱。同住的那些日子,陈定华总是指挥她做这做那,好像他是老板,而自己是员工,“这种不平等的关系,让我很不舒服。”宁顺花感到本能地排斥。

如果没有这段糊里糊涂的婚姻,宁顺花想过,自己的人生应该大不相同。她也许有更好的工作,跟从前一样开朗的性格,也许也会有好的家庭,对世界也还有好奇心。但是现在,亲密关系、婚姻,是她不敢再触及的字眼,望而生畏,她使尽全力,仅仅想求得一份之前原本有的,平等和自由,就知足了。

宁顺花的讲述始终冷静、理智,她没有戚戚艾艾,喋喋不休。讲到自己整夜整夜的失眠,她笑着说试了好多办法都没有用,也尝试过喝酒,但是酒实在太难喝了。提到法官采信了男方的假证据时的委屈,她只是一笔带过。或许骨子里是个乐观果敢之人,她说,每一次拿到被驳回的判决,她*反应不是悲伤,而是立马盘算下一次的起诉时间,和收集新的证据,放弃的念头从来不曾出现在她脑中哪怕一秒钟。她深信这是*的解决办法,也深信只要下一次有了更多的证据,胜算就会大一些。

第五次诉讼开庭前,她曾反复问我觉得这次的胜算有几成。我猜测她向所有的来访者都问过同样的问题。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她露出天真的笑容,畅想起如果事情解决了,自己要做点什么:“如果可以放烟花,我真的要放烟花,我要欢呼,我要呐喊,我要把我这几年的委屈和不公全部发泄出来,我要做回从前的自己!”她说,她要辞掉工作,换个住所,开始新的生活。

如今,这个跟不好的婚姻勇敢说不,顽强抗争了五年之久的女人,终于迎来了,新的,自由的,坦荡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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