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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口秀火了,笑果和单立人却还笑不出来

脱口秀的行业格局,一直有“南笑果,北单立人”一说。除此两家之外,虽然也有北京的香蕉俱乐部、逗伴脱口秀,上海的硬核喜剧、喜剧联盒国等厂牌层出不穷,但实则只有双雄鼎立。而从规模和吸金能量上,笑果一家独大。

“做喜剧太难了!”

一位演员带着哭腔从米未传媒的会议室跑出来,丧气地扎进通道的按摩椅里,扫码后椅子嗡嗡作响。

此时,《脱口秀大会4》刚刚圆满落幕,米未传媒新上线的综艺《一年一度喜剧大赛》正接棒而来,如火如荼。此前在脱口秀大会大放异彩的单立人喜剧作为内容战略合作伙伴,深度参与了米未制作的《一年一度喜剧大赛》。其中,单立人编剧兼演员的六兽担纲喜剧大赛编剧,主导的《互联网体检》在微博的单条转发量达到了18万多次。

代价是他已数月“滞留”米未公司,最密集时21天要写出6个剧本。

创作之苦,也如沙中淘金。脱口秀这两年的大热,为一批喜剧人和相关产业注入“鸡血”。据笑果文化统计,2020年10月至2021年7月,全国的脱口秀演出票房已高达1.2亿元,正式参与商演的脱口秀演员超过了500人。另据大麦网发布的《2021五一档演出观察》显示,脱口秀演出票房较2019年翻了三倍,观演人次翻了六倍。

而《脱口秀大会4》结束后,近期有程璐、童漠男等出演的“笑果脱口秀PLUS”在大麦网甫一上线即秒空。在摩天轮票务上,同场票面价为280-580元的演出均以2倍溢价出售。

脱口秀头部演员更是跃级为具有演出票房号召力的明星。

“一小时三五百万的活动我的确参加过——上坟,那真是个烧钱的活动啊。”《脱口秀大会4》的决赛上,呼兰调侃着他为某券商做直播理财“1小时出场费高达300万~500万元”的传言,台下笑声连连。

但脱口秀明星选手出场费水涨船高已是不争事实。一位近期邀请了《脱口秀大会4》前三甲选手参加商业活动的市场人员对《棱镜》作者透露,该选手单日合作费用接近30万元,拍摄数日的整包费用超过了200万元。

更为平价、布局广泛的脱口秀俱乐部还在不断增加。

“今年杭州已经开了15家俱乐部,上海有二三十家,票价一百元左右,基本座无虚席。”六兽对作者说。北京的脱口秀俱乐部最多,可达三四十家。据统计,目前全国的脱口秀俱乐部已接近150家。

短短两年间,线下的脱口秀从业者从早期的一二百人膨胀至数千人。北上广的城市夜色中,每天都有无数年轻人努力挖掘快乐或苦涩的生活,将它们编成段子。“什么职业都有,医生、职员、建筑工人。不管你是谁,只要下工夫,在台上演个5分钟不成问题。这也是脱口秀的*魅力。”六兽说。

他们都想复制那些*选手的轨迹,成为下一个李雪琴、何广智、徐志胜。

“膨胀”的脱口秀演员

虽然《脱口秀大会4》的口碑普遍被认为不如第三季,却并不妨碍第四季的流量持续攀升——从14.7亿进一步飙升至25.7亿。

对于艺人来说,流量即意味着商业价值。因“性别话题”走红的杨笠曾在采访中谈到,她在2017年前后签约单立人喜剧时,一次演出200元,一个月最多十几场演出。而过去一年,她先后与英特尔、益达、玉兰油、资生堂、宝格丽等大品牌合作,并登上了《让生活好看》、《做家务的男人》、《天天向上》等综艺。

小欧(化名)的本职工作是一家互联网公司的运营职员。他最早从2012年的《今晚80后脱口秀》开始认识了王自健、李诞、王建国等人,又追了数年的线下演出和开放麦。

虽然认为自己并无多少天赋,但在看过今年的脱口秀后,小欧也想尝试上台。他先给俱乐部发送了一份800字左右的稿子,这也是一次演出5分钟左右的标准长度。

一般来说,审稿通过后,素人便可在成熟演员悉数登场后,在最后的“开放麦”环节出场。“这个时间观众的包容性也*。”

小欧买了一本李诞的《脱口秀工作手册》,学着像书中一样框定一个创作的边界。他调侃自己在互联网公司“996”的加班节奏,说得磕磕巴巴,核心的梗都落入了观众的意料之中,现场反应不够热烈。

但小欧如果不想就此放弃,锻炼的机会还有许多。北京不少酒吧、小剧场都会为脱口秀俱乐部提供免费场地,一场的观众通常在30-100人之间不等。

开放麦的现场经常会有主理人,除了担当串场,也顺便考察演员。新人做开放麦没有收入,但如果多参加表演,积累了经验,讲的段子好笑,观众反馈热烈,被主理人相中后就有机会参加商演。一次商演的演出费根据演员水平、时长的差别,在300-600元之间上下浮动。

小欧看到,多数人与他相似,主要利用兼职出场。有些演员会将相同的段子拿到不同的俱乐部去再说一次,有人一晚上多的可以跑三四场。但观众对此的接受度也很高。“一般一个场地的观众不太会重复出现,熟客也知道脱口秀的创作周期有限,不会质疑演员短期内演了重复的段子。”

更进阶的演员除了做脱口秀演出,还会接到编剧的工作。《脱口秀大会》火了之后,六兽接到了不少线上“莫名其妙”的脱口秀脚本工作——比如让明星直播随机来一段。这些工作的收入,也常在数千至数万元之间不等。

但多数演员的*目标仍然是登上《脱口秀大会》,成为黑马。据小欧回忆,在2016年前后,中国的脱口秀演员还不到100位。那时李诞曾调侃,演员们出门不能一起打车,万一出了交通事故就会损失掉中国脱口秀的“半壁江山”。

而现在,几千名演员活跃在线下,或等着被笑果开设的训练营挑中。一旦杀出重围,成为明星,他们就将身价倍增。庞博就在《脱口秀大会4》的比赛上调侃:“《脱3》播出后,新人很直接,很现实,只要淘汰掉两个我这样的老选手,下半年就能接到广告。”

单立人创始人Icy在接受《Tech星球》采访时为此事“盖章”:“现在脱口秀明星演员按照时长收费,10/15/30分钟价格不等,商务性质演出可以达到(单日)几万、十几、二十万的水平。”

六兽也对作者透露,目前喜剧和脱口秀的创作收入已有改善。例如现在脱口秀的素人演员,稍微勤快一点,在一线城市的月收入可轻松地拿到1万到数万元不等。

南笑果,北单立人

脱口秀的行业格局,一直有“南笑果,北单立人”一说。除此两家之外,虽然也有北京的香蕉俱乐部、逗伴脱口秀,上海的硬核喜剧、喜剧联盒国等厂牌层出不穷,但实则只有双雄鼎立。而从规模和吸金能量上,笑果一家独大。

企查查数据显示,截至2021年,笑果文化已完成8轮融资,投资方包括南山资本天图资本、CMC资本、腾讯资本等,估值达30亿元,演员有数百名。而单立人自成立以来只完成了两轮融资,估值仅在数千万元,旗下演员也不过20多位。

在单立人出品的《谐星聊天会》播客中,有观众问周奇墨如何看待单立人与笑果的竞争关系,周奇墨直接将笑果戏称为“爷商”,而非“友商”。

众所周知,笑果文化的创始团队叶烽等人为湖南卫视电视湘军出身,也是东方卫视的制作班底。

2011年除夕夜,周立波在东方卫视上表演了一场长达5个小时的跨年脱口秀,刷新了收视率,并一跃成为身价最高的脱口秀演员。几个月后,周立波突然与东方卫视决裂,转投浙江卫视。在此导火索下,2012年5月,导演叶烽替东方卫视策划了一档《今晚80后脱口秀》节目,并陆续招募了王自健、王建国、李诞、赖宝等核心创作成员。

2014年,叶烽牵头成立了笑果文化。因此,笑果在成立之初,便带有浓重的综艺节目运作能力和海派的文化风格。

与之相对,单立人喜剧的创始成员多为从北京线下演出起家的脱口秀演员。除了创始人石介甫(人称石老板)、周奇墨、刘旸等核心团队,杨笠、杨蒙恩、ROCK、童漠男等也曾是单立人的驻厂演员。

据企查查数据显示,周奇墨与刘旸分别以40%与12%的比例,持有众立人共赢文化传媒中心股份,而众立人则持有15.75%的单立人股份。

近年来,线下能力更强的单立人虽被视为脱口秀的“正宗”,但与笑果爆款综艺节目频出、摧枯拉朽的策划能力相比,不免落于下风。六兽亦表示,单立人也希望打造爆款,“但我们除了线下,什么都不会。不会做综艺,甚至不会做短视频”。

选手看重的也是《脱口秀大会》所提供的放大声量,“而作为公司来说,除了一些商务机会,大家能为选手提供的上升通道实际上都比较有限”。

六兽表示,现在单立人正在积极地发展新方向。例如《一年一度喜剧大赛》,单立人喜剧便是以内容合作伙伴身份参与其中,由石介甫担任内容总监。评委徐峥也因10月22日播放的六兽所编剧的《站台》和《这个杀手不大冷》桥段,现场邀请他加入自己的编剧团队。

“独大却弱”的行业窘境

“我们身在一个新兴行业的独大却弱的公司工作。”李诞在《脱口秀工作手册》中写道。看似烈火烹油的笑果文化实际上也随时可能陷入后继无人的窘境。

例如,《脱口秀大会》第三季一度因池子解约、卡姆吸毒等负面新闻差点放弃录制。但后因李雪琴与王建国的CP、杨笠的性别话题、王勉的音乐脱口秀,加上领笑员罗永浩、杨天真等嘉宾的出色表现不断攀上微博热搜,豆瓣评分亦高达8.0分。

而在第四季,缺少了李雪琴这样的“天才少女”,核心担纲的仍然是一众“老人”。“老人”们过去一年多忙于商务,没有精力参与线下演出,舞台上出现了“内部梗”泛滥的现象,也被李诞称为“脏东西”。

新人则显得后劲不足。在节目开始,鸟鸟的北大学历、丧气质与李雪琴有颇多相似,但她最终仍止步半决赛。

归根结底,脱口秀整体都尚处于人才的集纳、大量筛选时期,靠的仍然是强烈的个人符号,还没有进入可批量化产出的工业体系。

受限于行业整体的发展,单立人和笑果与演员之间的捆绑关系实际上也并不牢固。六兽表示,大家“作为善良的公司”,都没有选择激进地大量签约演员。

“公司一年签了200个演员,走出了一两个人,其他人的成败无所谓,那这是个收割逻辑。我们希望像开心麻花那样,有演员、导演、编剧,结合线下成熟的演出,一旦演出来,可以进入影业,票房同样具备号召力。”六兽说。在《李诞脱口秀工作手册》中,李诞也将开心麻花视为笑果的学习对象。

作为中国喜剧文创的*IP,开心麻花已走过18年,目前签约近300名演员。开心麻花的演员培养模式既可表演,也可参与编剧。从较低成本的舞台剧场入手。舞台喜剧被充分打磨、验证后,再改编搬上银幕,既做到剧本扎实,又风险可控。这一商业模式曾得到了业界的认可。

截至2016年,开心麻花完成创编话剧20余部,演出超过4000场,并数次登上春晚。

2015年,开心麻花首部电影《夏洛特烦恼》上映,斩获14.5亿票房。同年,开心麻花挂牌新三板,估值增长至50亿。2017年,《羞羞的铁拳》如法炮制,获得22亿票房。2018年,公司又继续推出《李茶的姑妈》,但票房仅5亿。同年,开心麻花撤回在A股上市的IPO申请。

随着与沈腾、马丽、艾伦等核心人才的合约松动,开心麻花近年来也陷入了后继增长乏力的怪圈之中,转而向网剧、竖屏短剧等方向发力。而与开心麻花相比,笑果、单立人等脱口秀公司除了同样依赖于公司内几位招牌明星的号召力,前端产品也更为有限。

“我们各种形式都在尝试,推动明星说脱口秀;还自建了一个线下的新喜剧品牌‘牙花子’,演员可以每周参加两次演出,编剧也会为其提供帮助。”六兽说,单立人正在试图打造更多样的产品和连贯的培养机制,让演员能不止停留于脱口秀演出或者综艺节目,而是能融合到更庞大的工业体系中。

三四线城市也有了脱口秀俱乐部

笑果文化CEO贺晓曦曾在采访中说到:中国的脱口秀发展实际上是用几年的时间,走完了美国几十年的道路,甚至过早显现出了问题。

美国的近代脱口秀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开始,就不断有一批批的大师出现。他们的基数很大,小城也有脱口秀俱乐部,而纽约每晚则有几百家俱乐部同时演出。“演员*的魅力是不论你从事什么职业,都可以上去讲讲。”

但国内的脱口秀或因处于起步,过早的吸金效应已经早早让行业开始有“泥沙俱下”之势。

最近,六兽在网上看到一个演员在台上讲了大约10分钟的“约炮”故事,言行露骨,台下观众笑得十分开心。

“即便是开放麦,这样的讲述也不该被允许。我相信他肯定不会得到下一个上场机会。现在几千人都涌了上来,三四线城市也有了小的脱口秀俱乐部,一时间确实良莠不齐。”

今年上半年,李诞在笑果内部的钉钉上发了一份1万3千字的资料。8月,李诞又将它整理成了《李诞脱口秀工作手册》。许多业内人看后大受鼓舞,六兽也买了12本分送朋友。

“它解决了我的许多困惑。李诞其实在笑果的股份也没有多少,但大家各司其职。比如书中有一句简单的话:行活也有伟大的行活。童漠男曾经说:你在自己的行业做到前30%,来脱口秀行业才能做到头30%。”六兽对作者说。

六兽希望,想挤进脱口秀行业的年轻人,先去读读李诞的这本书。表面看起来丧丧的、充满了“不想上班”气质的李诞,他办公室里曾挂过一张海报,写着“Be fucking professional”。

不过,当脱口秀的勃兴带动起人们对喜剧的热情,喜剧工业也在走向更完整的产业链条。《欢乐喜剧人》、《一年一度喜剧大赛》表演的新喜剧“sketch”(素描),这些更接近于喜剧工业化产品也在扩展着市场。

“脱口秀归根结底还是传统影视工业的副产品。”六兽说。例如《老友记》是即兴演员做出来的,《宋飞传》是单口演员做出来的,这些是更上层的工业化喜剧产品。

而当观众抱怨为何中国生产不出《老友记》,只有到处“抄梗”的《爱情公寓》,其背后原因也在于国内对于喜剧作品处理得还相当草率。

“美国喜剧电影分为电影编剧和喜剧编剧,电影编剧写剧本时,会将喜剧情节空出来。而中国则是拍好后找喜剧编剧来加梗。”

六兽曾经接过一单活,电影已经全部拍完,只差配音。某一段里演员说了12个字,片方提出让他不要管演员的口型,加一段也正好是12个字的笑料,六兽干得憋闷。

中国的脱口秀以及整个喜剧产业,或许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当下的困难,六兽将它看作公司和路上的人们起初靠友情与热爱,最终要从作坊走向制度完善的必经阶段。

周奇墨曾经对他说,想想纽约每天晚上五六百个俱乐部在同时运行,今天演员去了这个俱乐部,明天去了那个俱乐部,但整个市场在朝向繁荣。“公司都要过这一关。”六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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