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后的我由于做生意失败，负债294万……我挺恨自己的，恨自己无能，恨自己不成器……如今三十多岁的我，公司倒闭、妻离子散、众叛亲离……”
视频里，一个人啃着馒头，饱含深情地诉说自己的负债故事；而刷到这个视频的王晓易，已经基本断定这个账号的未来内容：发自己努力“翻身”的过程，积累了一定点赞和粉丝量后，就开始直播卖货。
“这都是有剧本的，套路都是一样的。” 王晓易告诉鞭牛士，她就刷到过不少内容几乎一模一样的视频。
除了负债前行，还有很多有“剧本雷同”的短视频，比如租同一辆豪车炫富，“花了男朋友30万不嫁给他”，甚至“藏狐主任”无穷小亮，也是在看了一系列雷同且不合逻辑的“荒岛求生”视频后，被气出了经典表情包。
抖音快手上有多少“负债前行”的主播？他们要如何“上岸”？鞭牛士潜入了几个“负债前行”卖惨视频群，发现了他们几乎一模一样的赚钱套路。
那些“负债前行”的卖惨视频
“我负债199万，全面逾期，11张信用卡、3家信贷、13家网贷以及私人欠款……”
“沾染上了赌博，再加上疫情的原因，导致我的生意失败了，使我一下子欠了300多万……”
王晓易告诉鞭牛士，只要你在几个短视频平台上搜索“负债前行”，就能出现“XX负债前行”“XX砥砺前行”“XX上岸”“XX支棱起来”等主播和话题。
再仔细观察下，你就能发现这些文案、故事、情节等几乎一摸一样，而他们背后的主播，或是“负债千万的女强人”，或是“负债百万的单亲奶爸”，也可能是“开店失败的单亲宝妈”。
这些视频会搭配很吸引人的文案，比如“负债百万的人如何翻身”、“负债千万让我看透了人生”、“翻身的第100天”等，似乎欠债数额越大越能吸引眼球，多数主播声称自己负债上百万，高则上千万。
他们会流露自己的无助，“我又如何向朋友们借钱又借不到”，“我欠款后老公（老婆）是如何离开我的”，总之，无一不是公司倒闭、妻离子散、众叛亲离、无家可归。
他们会分享当“老赖”的经验，如何应对暴力催收，如何向银行协商办理停息挂帐、或办理个性化分期，如何态度陈恳的告诉催收员自己会努力赚钱还款等。
一旦受到网友质疑，他们一方面会在视频中展示自己的信用卡，“这是我的*张卡，欠款2万多，这是我的第二张卡，欠款4.7万……”；另一方面，会继续哽咽地称，“我做梦都希望这是剧本，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我拍我负债视频，并不是为了博取大家的同情和怜悯，我不卖惨，我只是想记录一下这几年来最黑暗的时刻”。
即悲情又努力，虽然会有一部分网友表示质疑，但也有网友会留言给这些主播们加油打气。鞭牛士注意到，这些“负债前行”的主播们，上传作品十几条到上百条，获赞总数在200至2000万之间，粉丝量在几十人到几十万之间，有的账号粉丝量甚至超过百万。
这类视频为什么会这么火爆？一位行业分析师向鞭牛士表示，这样的短视频内容套路会让一些真正负债前行的人感同身受，也会给他们一丝希望。
“无论是受疫情影响的生意人，还是年轻人的消费观都在发生改变，金融贷、小额贷、应运而生，隔三差五就出现一个因欠债而无法还钱的新闻。随着短视频平台的兴起，让很多人开始了以这类人群为切入口，开展自己的生意道路。”上述分析师称。
但卖惨的“负债前行”只是表象，这些主播们完整的操作方式是：以欠债、还钱、经历众叛亲离为主线展开，获得关注后，再通过打赏、带货、卖课、加盟等方式“翻身上岸”。
“负债前行”如何赚钱？
在较为冗长的悲惨故事铺垫后，这些煽情的负债前行主播们，开始花式收费了。
方式一，是直播连麦，私人指导。
比如，负债前行主播们会和一些号称有着同样遭遇和困惑的欠债人连麦直播，这位主播就像顾问和导师一样为他们排忧解难。
而连麦多数也是有选择性的，比如谁刷的礼物最多谁就更有机会和主播连麦，多数主播会喊到上榜1（在直播间刷礼物登上礼物榜*）的人进行连麦。
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得到主播的“排忧解难”，有的主播在直播间称，因为私信的人太多，“只有给我刷够100元礼物的可以直接加微信进行指导”。
方式二，是收加盟费。
在解答负债人的问题中，主播们还会夹带着介绍自己的创业项目，称自己手里目前有多个项目，比如摆地摊卖衣服、卖小吃、短视频培训等“轻资产创业项目”，并强调“有想加盟的朋友们可以刷礼物报名”。
刷礼物的价格也不等，在某一“负债前行”直播间里，该主播称，刷一个气球即可报名。在抖音一个热气球价值520抖币，7个抖币为1元，若要刷一个热气球，则需要至少支付98元购买686抖币。
还有的通过购买主播的快手小店、抖音推荐橱窗等商品来报名。
鞭牛士加了一位主播的微信，对方称，如果想加入团队、快速赚钱，需要先购买快手小店里的指定商品，该主播推荐了一支68元的口红或者修容棒，购买后才有资格。
这些主播推荐的课程真的有用吗？比如上述主播，售卖的课则是关于短视频运营的课程，内容包括“如何快速找到爆款文案选题”、“爆款短视频选题”、“直播爆单话术”等。
但当学员真的购买、学习后，主播就会建议他们去运营自己的账号，这时候，这位主播就变成了供应商，向他们供货。
这其中还有更深的收费套路。一位曾参与过该课程购买的宝妈表示，本来以为只需花费68元就可以自己创业卖货，但后来发现还需要再缴纳799元培训费，“感觉像是一步步在套我的钱，有点儿像传销”。
799元还不是更高的，在鞭牛士问询过程中，有一家的加盟费达到了4999元。
事实上，为了证明自己的挣钱能力，主播们还会不定时向网友透露自己的收益，“我身边有位老哥带着100多人的团队，全职在做这个，上个月赚了12万”，“我在5月份一共收入17000元”。
不管这些数据真假，但肯定会有一部分，来自网友的打赏、刷礼物和买商品的“加盟费”。
方式三，是收费帮忙办理延期业务。
有一类“负债前行”的主播们，除了卖惨外，也会教你如何应对逾期。比如，其中一位主播，拍了100余个关于解读“负债人如何还款”、“负债爆发后这三步一定要记牢”、“负债逾期上门该如何处理”等为主题的短视频，还开启了自己的直播，每晚为负债人排忧解难。
他们的商业模式则为一些负债人解决办理延期业务，收取费用。鞭牛士咨询了解到，如果办理支付宝借呗逾期10万元的借款则需要收取6个点的手续费。
但实际上，早有媒体报道过围绕延期业务、征信修复的灰色产业链，有些是采取恶意投诉方式，已经涉嫌非法犯罪。
那些同质化的视频
“那些靠卖惨来卖货的人儿们，不要再继续表演了，你哭也不一定能卖的出去，还会被我盯上，不值得！”
这是“抖音安全中心”最新的公告，除了“负债前行”视频，还有一批拍父亲、爷爷流泪视频、配上“被村里人嘲笑”“劝我不要拍了”等煽情文案卖货的视频。
这些卖惨背后，是一批同质化内容对短视频平台的入侵。
除了让狐主任看了“藏狐疑惑”的“荒岛求生”，在最近《时间都去哪了》小品也有调侃短视频节目雷同的内容，比如“三句话，让一个男人为我花了XX万”的女性成功学。
“最近比较好玩的是一辆被租来租去的保时捷。” 王晓易称，虽然几个视频的内容稍有不同，有的是“开保时捷去相亲”，有的是“开车买酱油”，但基本都在炫富、追求对象，并且在视频中露出了同样的“浙G 3MU***”车牌。
目前类似“租车一家人”等的主播账号已经被封，抖音和快手也有专门的针对同质化内容的审核。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面对巨大的流量诱惑，可以大规模产出的同质化的视频依然会层出不穷，平台目前也只能被动防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