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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产行业干了12年，“赚到有些不赚钱行业要挣一辈子的钱”，但身负近300万房贷，两个孩子要养，失业的陶生不得不重新谋划未来。
“一直在犹豫不决，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问了自己千百遍，没有答案，焦虑、纠结不断。”陶生（化名）道出了自己的不安，退休尚早，每个月有上万房贷要还，家中还有两个孩子以及老人要养，压力山大。
在地产行业干了12年，陶生在深圳安家，娶妻生娃，名下2套房子价值近千万，而今失业在家带娃，却也对未来充满迷惘。
“庆幸这个时代，给了我们这些地产人赚钱的机会。前路很难，但大家都难，要变自己、继续前行，没有多少时间来伤感。”他试图给自己打气，但现实也十分残酷，“年纪超过35岁，没人要了，我们这批地产人面临改行，不知道干啥好。”
陶生的经历，何尝不是一个行业的镜像。
地产红利释放时，大批地产人受益，“上亿年终奖”、“87年千亿房企总裁”、“200万挖不到一个副总裁”等造富故事不断上演。
“2019年开始，地产资金收紧，开始走下坡路，但仍算平稳，很多房企开始向利润型、精细化管理转型，甚至想靠多元化来找新发展点。直到三道红线，直接锁死高负债房企扩张路径，借新还旧再也行不通，特别是经营不善的，直接翻车。”曾就职于某TOP5民营房企的员工林深（化名）表示，行业寒冬，各大房企不裁人就算“阿尼陀佛”了，招人的极少，市场处于供过于求的状态。
潮水退去后，地产人们开始难受了，降薪、被裁，大批从业者站在了十字路口。
“赚到一些行业要挣一辈子的钱”
“以前地产人赚钱都说跟捡钱似的。”知乎上，一位猎头顾问如此说道。
行业发展黄金期，房地产以“高薪”示人，吸引了无数从业者。特别是2016年-2018年，伴随房企规模急速扩张，人力需求随之增加。
“2017年算是地产最高峰的一年。当时动不动就说要冲击千亿、万亿，特别是民企追求规模增速，高杠杆、高负债、高周转，大量拿地上新。”林深说，快速扩张下地产人才稀缺，专业人员和管理人员都大量招人，地产人身价亦水涨船高。
克而瑞数据显示，2016-2018年，80家典型上市房企薪酬总量平均增幅达36%，其中2018年增速为近5年新高，达到46%。2019年至今增速不断收窄，2020年增速较2018年最高点下降42个百分点。
“从业十几年，也算是赚到了其他有些不赚钱行业一辈子的钱。庆幸这个时代，给了我们这些地产人赚钱的机会。”陶生亦感慨道。
回忆最初踏入房地产行业，他说自己是“阴差阳错”，纯属“半路出家”，原来是做IT的“工科男”，后来转到了公司的采购部，此后便一直在地产行业摸爬滚打，先后在龙光、颐安、融创、宝能、星河等房企工作。
“见证过地产的潮起潮落。”陶生说，2008年经济危机，2009年4万亿政策刺激，地产活过来了，2014年调控行业大裁员，2015年“330政策”后放松大涨，2018年开始去库存，行业越来越差，2021年是爆雷年，危机前所未有，其他年份都是好的。
“行业好的时候，跳槽容易，不裁员，薪酬容易谈高。”确如陶生所说，高速发展期，跳槽是拉高薪酬的捷径，竞争激烈时，房企间互相挖角、高薪挖人，乐此不疲。
碧桂园、泰禾、华夏幸福等，都曾砸重金招兵买马。
比如，碧桂园在2013年下半年启动“未来*计划”，开给入职博士们的年薪超40万，创下行业先例，到2018年，其招揽的博士生人数从2015年的256位攀升到1300位。
高歌猛进之时，华夏幸福和泰禾高薪亦揽来大量高管。业内传闻，泰禾老板黄其森把副总裁都挖了遍，高峰时挖来了几十个副总裁，当中薪酬不少过千万。
“17、18年的时候扩张期，为了激励项目推进，考核重奖重罚，多的时候光奖金就是工资的几倍，加上房价也普遍在涨，作为内部人员，投资房子也是一条标配的赚钱路子，毕竟掌握一定的内部信息，贷款投资的也有，基本不会亏本。”林深说，当时，类似“百万项目总”、“千万营销总”的造富故事很多。
毋庸置疑，红利释放时，地产打工人也成为受益者。
正是从业期间，陶生在深圳安家，娶妻生子，名下两套房子价值近千万。
2013年，他在深圳买了*套房子，贷款近100万。“买*套房子时没一点兴奋，压力巨大，连续3个晚上半夜惊醒，整夜整夜的睡不着。”他回忆道，不过，而今这套房子已经供完，2020年6月，他买了第二套房子，贷款近300万。在他的计划中，*套房自己养老，第二套房留给儿子。
然而，就在陶生买下第二套房的当年8月，三道红线袭来，市场环境巨变，2021年，房企更是雷声滚滚，随之而来的裁员潮，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猛烈，地产人生存境况急转直下，陶生亦没有幸免。
潮水退去，还有“35岁魔咒”
房企钱紧史无前例，降本增效的需求下，裁员、降薪已是行业常态。
“绝大部分地产公司都在裁员，比例基本不低于30%，不裁员的，多是让员工转岗。此外，绩效不发、缓发，或者降薪，都是常态。现在公司加班也不多，因为本身项目没钱动不了，就没多少工作了。”一位民营企业招聘岗员工小天对无冕财经（ID：wumiancaijing）研究员表示，所幸的是，她未在这波裁员潮中受波及。
“土地支出是‘巨款’，降低支出最直接的就是不拿地，投拓首当其冲，很多房企把整个投资部都干掉了，然后逐渐减少的就是运营，毕竟项目越来越少。”林深称。
陶生亦成了房地产失业大军中的一员。而今行业“粥多僧少”的情况下，年过35的他处境更加艰难。
“知道自己会失业，只是不知道是哪一天。去年12月人力找我谈，因为公司资金问题，要求薪酬减半，我没同意，我说上完这个月，自动离职，好聚好散。”他说。
“地产行情已接近尾声，到了另谋出路的十字路口，现在地产人谁不迷惘？特别是我们这些超过35岁的人。”陶生说，市场逼得你不得不转型，大多数人面临改行，因为市场上没有那么多岗位，“地产也会持续存在，只是我不在，人才过度竟争，留下来的不一定是你。”
他提到了“35岁磨咒”，“过了年就是38岁了，地产公司都有35岁门槛，招聘也会偏向年轻化。像我这个年纪失业，基本上算是终结了原来的职业生涯，离退休还早着，只能慢慢适应，重新开始，创业、转行，因为都要生活。”
陶生侃称，看到现在那么多人都奔向体制，他“也想啊”，只是年龄也限制了，“35岁之前，多数编制薪酬不高，你也不甘心一个月拿那点钱。35岁以后都想上岸，这个时间点，要不你已经赚了不少钱了，要不你还是赚不到钱，都想稳定了。年轻的时候梦想更重要，35后，生活更重要，都会被现实打败。”
年近40的他背负房贷，每月要还款1.5万，有近280万的贷款要还，家中还有一双儿女以及父母要养，“何以为生计？愁。”
失业危机背后，地产的人才泡沫早已被戳破。“就算今年政策放宽，地产开工面积也会下降，人员还是过剩。”陶生说。
而今回头看，多年前，龙湖总裁吴亚军说的“别把行情当能力”，意味深长。
黄其森亦在泰禾遭遇危机后感慨称，房地产*的泡沫是人才泡沫，“这一二十年发展太快了，更多的是中国经济发展的红利，不是我们个人多能干多有本事，也不是靠明星和职业经理人干起来的。”
“很大一部分地产人还没有从辉煌时期的美梦中走出来，普遍抱有跳槽就要有很大的涨薪期望。醒醒吧，没有那么好的事情了。今年还继续对外招人的地产公司，普遍薪资水平都是平薪或者降薪，尤其是总监及以上的岗位。”上述猎头顾问写道。
为了生活，“弯下腰”
“10年内要赚够500万，平均每年50万。争取在50岁退休，躺平。”陶生给自己立了一个flag，他准备年后开始找工作。
“甲方基本不招人，而且自己年龄到了，趁早死了这条心。”陶生也想过创业，但一直找不到方向，自己“是打工人，没有在做的生意，直接创业风险太大”，先找一家大的装修公司过渡一下，找好资源、资金、合伙人等，再考虑创业。
他计划年后找一个大型装修公司做业务，转乙方，但这种转变于他而言，也是艰难。
在他看来，在甲方做了十几年，习惯了甲方处理问题的模式，习惯了被人服务，如果去乙方，等于身份互换，“以前是别人求我，现在改为自己求别人，低下头，弯下腰，放低姿势，为了生活。”
不仅如此，“房地产不好过，乙方会更加难过，回款更难，意味着拿提成很难，也是一个挑战。从零开始，明年赚不到钱。”
不过，他也给自己预想了退路，“坚持再扛2年，扛不住，把其中一套房子卖掉还贷。哎，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林深的想法，同样是转行，“转行实际点，国家不大可能再放水给地产了。初步想法是转互联网，做产品经理，但还得摸索一下。”他原本的同行中，有转行去做咨询的，也有“半转行”干物业，有的则直接考公，奔向“宇宙尽头”。
相比之下，小天则比较“佛系”，这也是部分地产人如今的状态，毕竟离职后，要找到合适的“坑”也十分艰难。
“能留着就留着吧。”她说，“现在在公司呆着也挺难过的，但出去也很难找到工作，基本除了国企，很少房企有招人，但国企都难进，裁员常态下，目前也没看到好转的迹象，所以再跳去国企，也很担心一旦发展情况有变，新员工也是最容易被裁的对象。”小天说。
她用“盲目自信的地产人”来形容自己，“我心态比较好，实在不行就转行，相信在别的行业也能找到好工作。”
这时候，仍会想起那句老话，“只有在潮水退去时，你才会知道谁一直在裸泳”。现实固然残酷，但于习惯了多金多福利的地产人而言，也不失为一个重新审视自身的好机会，毕竟浮躁了那么多年，也该好好冷静冷静了。
（文中林深、陶生、小天均为化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