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源曾是某传统车企的一名员工,现在,他跳槽到了某互联网大厂旗下的自动驾驶部门。在他看来,原因很简单:“他们给的实在太多了。”
他甚至反问深途:“如果你是一个底层工程师,现在年薪20万,造车新势力给你开出了年薪50万的条件,你怎么选?如果你是一个传统OEM技术中心主任,年薪80万,新势力直接甩过来年薪500万的条件,你怎么选?”
这不是一道难以做出选择的题目。
早些年,大家都没得选。985、211毕业的佼佼者们,通过校招进入当时人人羡慕的国企或者合资车企,然后“从一而终”,用忠诚和时间为自己谋求升职和涨薪。
现在,财富和荣誉来得很快,甚至只需要接过新势力递过来的橄榄枝。BOSS直聘曾做过统计,2021年,造车新势力给出的平均月薪为15367元,相比2020年同期上涨21.6%。
汽车这个行业近几年来发生了百年难遇的巨变。在中国,巨变的时间节点是2020年。2020年下半年,国家产业政策出台,新能源汽车路线越加清晰。传统燃油车进入存量市场,传统车企逐渐式微,而头部造车新势力的存活不再是问题。
急剧变化的行业里,旧的秩序被打破,新的规则尚未建立。人才也像潮水一样,开始改变流向。蔚小理等造车新势力,以及跨界造车的玩家,弹药充足,正在以翻倍的价格抢夺人才。
逃离传统车企的人,变得越来越多。
十年光阴or一个面试?
“传统车企的企业文化是排资论辈的,职级等级分明,甚至有些固化。”一位汽车行业猎头对深途说。
就深途了解,在传统车企,达到一定的工作年限,才能升到某一职级。但也不是每次都能实现涨薪、升职,小组*、和领导处好关系,这些都是潜在条件。即便有资格实现涨薪升职,很多员工基础薪资比较低,涨薪30%后拿到手的工资也相对有限。
阿源给深途算了这样一笔账:“假如你现在年薪20万,苦干三年,升一级,年薪变成了25万,再苦干两年,再升一级,30万。要想拿到60万的年薪,正常需要近10年的光阴。”
现在,这十年的光阴,也许只需要一个面试就可以跨越。
汽车行业猎头张宇告诉深途:“不算上最热门的算法、自动驾驶相关岗位,即便是最普通的岗位,如果能够跳槽到蔚小理,薪资综合涨幅(现金+股票)至少能够达到50%。”
其中,涨幅最多的主要集中在研发岗位。而懂算法、自动驾驶的人,成为了整个行业中最稀缺的人才。有些热门的候选人每天可能要接到50个猎头公司的电话。
张宇给深途分享了这样一个细节。这些自动驾驶岗位的候选人,手中往往攥着好几个offer。“如果其中一家意向公司开出50万的年薪,候选人很可能会和另外一家意向公司谈判,另外一家会迅速给到60万、70万的年薪。”
跳槽同样面临城市的选择,各城市之间的平均工资会存在一定的区域差异。造车新势力总部往往驻扎在一二线城市,区域之间的薪资差异也无形中抬升了跳槽涨薪的幅度。“北京的薪酬和河北保定的薪酬还是存在很大差距的,所以很多传统车企的人,其实很愿意跳槽到新势力的。”张宇说。
除了本身的薪资非常可期外,互联网车企职级更加扁平化,升职通道更畅通。传统车企会有主任、部长等职级,但互联网车企取消职级划分,更多是采用工程师、高级工程师以及专家这样的职级。
“新势力其实与互联网公司很类似,面试的时候给你定一个职级,半年或者一年评价一次。”阿源这样类比,“在传统OEM,升一级也就涨薪5万,最多10万。但是,在互联网公司可不一样。你想想阿里P6升P7,或者P7升P8,中间得涨多少钱。”
更加可观的是,为了吸引人才,不少新势力和互联网公司制定了股权激励计划。
此前,网传小鹏汽车总裁个人年薪4.35亿。而2021年全球市值最高公司苹果CEO库克的年薪也才9870万美元,约合人民币6.2亿元。不过小鹏汽车事后回应,网上流传的高管所持股份的价值被错误解读为年薪,实际应该是数年累计的股权激励总和。
但以亿为单位的股份激励,足够刺激了大众的心脏。
可观的薪资收入、不错的职业前景,以及较为通畅的晋升通道,都吸引着不少传统车企的人才逃离旧的“巢穴”,寻求新的栖息地。
张宇已经明显感觉到了这样的变化:“最近一段时间,很多传统OEM的人都想跳槽,传统车企的人才流失挺严重的。”
传统车企的人,受欢迎吗?
害怕错失机会是一方面,行业与职业价值的变化,让不少传统的汽车从业者面临着职业危机。
车辆已经从传统的机械产品,逐渐转变为集机械、电子、计算机科学等诸多领域于一体的出行系统。一些汽车岗位的工作内容发生了变化,更严峻的是,一部分人面临失业的风险。
不少政府已经通过了禁止内燃机车型销售的决议。慕尼黑经济研究所(IFO)的一份研究报告显示,取消内燃机将对汽车工业数万份工作岗位产生影响。研究人员表示,“汽车工业一半的工作都与内燃机技术有关。”
在新势力的冲击下,车企的销售模式也从传统的经销商代理模式向直营模式转变。传统汽车公司销售人员同样面临着转型的焦虑。
被时代抛下的恐惧,让更多身处传统车企的汽车从业者做出跳槽的打算。
“大家都想跳槽,都想去造车新势力,区别就是那边要不要的问题。”阿源说。
张宇给出了这样一个数据:“拿理想来说,传统车企背景出身的人,面试通过概率是10%。也就是说,面试的十个人中,只有一个人是能留下的。”
竞争变得激烈起来。
早在3、4年前,还不是这样的光景。那时候,蔚小理尚处于起步期,缺人,尤其是缺有造车经验的人才。有传统车企背景的人才在那段时间有大量的跳槽机会。
但现在,参与竞争的不止是传统车企的人,国内、国外互联网大厂的程序员都在虎视眈眈。
“头部的新势力以及互联网公司,更倾向于寻找行业里面的精英。”张宇指出:“传统车企出身要想成功跳槽,必须得有比较好的项目经验或者很强的工作能力。”
传统车企背景的求职者,一大竞争优势是学历。张宇认为:“一些传统车企,长安、东风等等,这些企业的员工大部分都是985、211毕业出身,这样的学历本身就是一个不错的敲门砖。”
在学历之外,如果想要在大批量的求职者中脱颖而出,就需要看具体的工作经验了。比如,理想目前主做三四十万元级别的中大型SUV,如果求职者有参与高端SUV车型开发和设计的经验,那么这些经验是很大的一块加分项。
张宇说:“最重要的就是看求职者研发的车型有没有竞争力以及自己的参与程度如何。”
比较有意思的是,在底盘工程师、内外饰工程师等相对传统的岗位,传统车企出身没有处于鄙视链底端。
但在一些新兴的、人才紧缺的岗位上,比如自动驾驶研发、智能座舱设计、软件工程师等岗位,传统汽车出身是不受欢迎的。
阿源斩钉截铁地说:“我们传统车企的背景,在自动驾驶领域就是处于鄙视链底端。新势力们更喜欢找互联网公司、研究院出身的人才。”
张宇解释了这其中的原因:“传统车企之前对自动驾驶技术不怎么重视,主要依靠供应商。所以,传统车企出身的算法、自动驾驶工程师,含金量不是很高。”
一个惊险的跳跃
并不是所有人换“跑道”都成功了。
阿源认为:“新势力不稳定,涨薪的代价是承受随时发不出工资的风险。”
在行业中,已经存在不少先例。在2014-2016年间,成立了大量的造车新势力。这些新势力背后不乏资本支持,有些还有地方政府做背书,但大部分最终没能熬过2020年的夏天。
大批量的从传统车企跳槽过去的员工,因为选错了公司,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比如,2021年,宝能汽车被曝出裁员、拖薪和断缴社保。很多员工现在还在维权讨薪。
被欠薪还不是最糟糕的,最差的是,因为这样一段工作经历,很可能会影响到接下来的求职。
“现在新势力们招人的时候都会看项目经验以及工作背景。如果一个求职者参与的新势力破产倒闭了,那么他这几年的经验是不完整的。他接下来的面试求职中会遇到很多问题。”张宇指出:“甚至面临找不到工作的风险。”
对于很多汽车从业者来说,跳槽是一次惊险的跳跃。这一跳能否成功,时机和赛道都至关重要。
比如,3、4年前,三电系统相关的专业人员是紧缺的。但现在,每个新势力都已经找到了大批量与电机、电控相关的专业从业者。这时候如果相关岗位的人员再跳槽,已经丧失了良机。
“在几年前,这些人可能就接触过猎头,当时因为种种原因没有跳槽。现在,他们如果想要跳槽,薪资可能和几年前差不多,甚至有部分的岗位可能比几年前的薪资还要降很多。”张宇指出这样一个残酷的事实。
市场经济下,价格变动受供求关系影响。放到汽车招聘市场也是同样的道理。现在,自动驾驶人才稀缺,这些岗位的年薪有可能达到百万。但再过几年,如果市场供大于求,那么这些人才也同样可能失去竞争优势。
所以,在张宇看来,想要跳槽,除了找准时机外,修炼内功也极为重要。“从长远的的角度来说,无论哪个岗位,无论什么方向,只要你深扎下去,都能得到一个很好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