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一还没过，驾校就爆雷了”

报了名，交了费，科目一还没考，YY学车突然倒闭，近3000元的学费就这样打了水漂。得知消息后，唐冰的*反应是要去驾校总部维权。

她并不是*这么想的人。YY学车位于广州市天河区的总部已是人去楼空，可从上周末至今，涌向这里及附近派出所的受害学员仍络绎不绝。

他们被要求填下个人信息以便备案，但能否继续考证，能否讨回学费却依然是未知数。

YY学车总部大门紧闭，只能看到一张登记指引的“温馨提示”。/ N视频

01、几千块钱，就是报名的时候用了他们一点电费？

每年夏天，都是学车的旺季。

刚高考完的毕业生、重获假期自由的大学生，都会想利用这段时间来多学一门技能。对于他们而言，一次付清的全包学费可能就是几个月的生活费——驾校爆雷，无异于让还没真正走上社会的他们，在半坡就尝到了熄火的滋味。

大厦不是一天崩塌的，不少学员都在几个月前感觉到了“不对劲”。从年初起，渐渐地有人想练车却约不上教练；有人练完了科目三，系统却没有给他录入学时；承诺要退还给学员的考试费一拖再拖，客服神隐……甚至，在小红书上还时不时有YY学车跑路的消息出现，真假难辨。

小红书上，一些人很早就“预言”了YY学车的倒闭。

种种可疑的“摆烂”现象陆续出现，直到7月9日，黑猫投诉平台上关于YY学车的投诉大量爆发。有数据显示，当日投诉量达到408单，其中集体投诉超过200单。

这时，已没人能再联系上YY学车方的人，唐冰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学费大概是白交了。

报案被受理后，唐冰收到一条广州政务发来的短信。

她曾从朋友那听说，去私人驾校学车，科目四的时候需要给教练钱才能通过考试，所以自己选择驾校时，还谨慎地做了一番功课。

在广州，YY学车几乎是名声*的几家互联网驾校之一。百度词条中，其自称为“广州本土互联网+实体驾校的创领者”，拥有42个自营训练场地，自建五大模拟考场场地，拥有500多辆全新的教练车和500多名金牌教练，自购14辆大巴接送学员。

YY学车618促销广告。

此前的媒体报道中，YY学车的创始人甚至表明，“要让所有位于广州核心城区的消费者都能在20分钟内到达YY学车的训练场”。

在2019—2021年期间，林志颖也成为了YY学车的代言人，广告铺满了广州各大地铁站、公交站。

YY学车暴雷后，气愤的学员涌向了林志颖的微博。/ 微博

唐冰正是在这期间报了名，交了“首付费用”2880元。除了明星代言，她看中的，还是互联网平台自带的“点评”功能，唐冰相信这会对教练以及学车体验起到一定的监督作用。

“从我报名到今年年初，销售的朋友圈一直在发广告，甚至‘6·18’时他们公众号还搞了促销活动，看到这些信息，大多数人也都会觉得这家公司运营没有问题吧。”虽然也曾在小红书等平台看到过一些不好的苗头，但唐冰称自己当时并没有多想，而是选择相信YY学车。

事发后，她也*时间联系了自己认识的销售，但对方表示自己也是受害者，被公司拖欠了工资，且已于5月份的时候离职。最后，这名销售给唐冰分享了一个维权群的二维码，再无任何回应。

一个自称“清退客服”的账号，告诉学员想退费要先“注入资金”。

据媒体报道，YY学车的不同类型的学费在3000—6000元不等，初步估算此次牵扯的总金额不会低于百万元。

又因驾考流程中包含了科目一到科目四多个环节，平台突然消失，意味着所有学员都被卡在了这条进度条的不同点位上。除了集体维权、讨还学费，还有转交档案、学时登记、找新的教练、约考等不同难度的任务等待他们各自解决。

反过来，与YY学车有合作的车场、教练也在媒体采访中表示，他们也因长时间未收到结算款项，没有经济能力去继续接受YY学车的学员。更有车场老板指出：“以后都不会跟这种平台合作了。”

一个公司跑路，影响的是整个行业。个中的每一方，都只剩下走法律途径维护自身权益这一条路径。

在许多维权群里，有从事律师职业的学员，主动帮所有人整理出报案所需的证据与详细的起诉流程。

网友整理出的手机立案操作流程。

一些刚满18、19岁的年轻学员，本来是要通过学习、考证，驶上更广阔的道路，但此刻，他们可能正在房间里填写人生*份诉讼书。

2022年7月13日，YY学车公众号首次回应事件，发布了一封道歉信。

02、互联网+学车，到底行不行得通？

2015年前后，似乎是互联网驾校的“井喷期”。

除了此次事件中的YY学车，猪兼强、OK学车、凸凸学车，差不多都在这时候成立。

但10年不到，猪兼强不坚强了，OK学车也不OK了，互联网驾校一家接着一家跑路，原因皆是“经营不善、资金链断裂”。有媒体用“团灭”来形容这场互联网学车潮的声势浩大与戛然而止。

从出现到消失，这些企业的路径都极其一致。

比如网传一封致YY学车同事的信中，创始人郑广埠坦白公司曾努力调整业务。受疫情影响，业务从2020年初起普遍下滑，平均每个月出现几十万元的资金缺口。YY学车试图通过提升业绩、压缩成本，来实现收支平衡，无果，终四处举债，最终资金链断裂。

YY学车曾经承诺的自营练车场、金牌教练、接送大巴，无一不属于高昂的成本。更有媒体报道YY学车总支出的五六成都用在了打广告上，光是请明星代言一项，便花费了超过5000万元。

YY学车。（图/N视频）

轻资产本该是互联网企业的优势，可YY学车的每一步却都背负着沉重的成本压力，“雷”便埋在此处。当然，一旦有人交了学费，这些风险便也就被转移到了学员身上。

同样的问题也出现在猪兼强身上。这家网红驾校在线上招生，将学员引流向线下“全自营”的驾校，“免去中间商赚差价”。

看似新颖的模式，不仅吸引了大量年轻学员，还赢得了资方的青睐。数据显示，2016—2018年间，猪兼强共获得了4轮融资。

即便是这样，也阻止不了猪兼强一边不计成本地打价格战，用低廉价格吸引新客，一边用投资人的钱来填补漏洞。

直到因涉嫌虚假宣传被调查、曝光，人们这才发现诺大一家网红驾校，竟然连《道路运输经营许可证》都没有。

这两家消失的驾校，不禁让人想起了同样喜欢玩失踪的健身房、美容院。它们的共同点是消费者先交全款，再享受服务。正因如此，交费前后，商家态度、消费体验感发生180度转变，也是常有的事。

据《南方都市报》消息，光是2019年*季度，广州全市交通部门收到的涉及猪兼强平台、YY学车平台的投诉就分别有77宗和67宗。投诉内容包括“互联网平台招生后，不履行合同、长期不安排培训、不按教学大纲培训、培训场地不正规，教练员态度恶劣、不认真教学，因工作、身体等个人原因退学退费索赔难等问题”。

日渐下滑的口碑，消耗的是市场对平台的信任，用低价讨好用户或许能缓解一时之危，但也是新一轮恶性循环的开始。

平台当然不希望“吊死”在一个不再能赚钱的市场了，它们开始动歪脑筋。

还是那个猪兼强。据报道，在“最风光”的那几年，它除了大力发展驾培业务，还先后进军资产管理、文化传播、汽车销售、保险等行业，甚至跨界娱乐圈，投资主办了“2016陶喆无二不乐广州演唱会”。

只不过这些“副业”最终都没有帮助它坚强地活下来。

广东省社会科学院社会责任评估与研究中心主任黎友焕，就在接受DV现场采访时指出，许多资金链断裂、爆雷的驾校，都存在用学员的学费去做另外的生意的现象。“背后种种资金运作，让驾校不再是一间单纯的驾校，而是金融公司。”

而回到最开始的问题，互联网+学车，这条路真的行得通吗？

据NBS新品略透露，YY学车的创始团队均来自互联网头部企业，他们相信这个模式大有可为，宣称要用互联网方式，重新定义驾驶培训这深被诟病的传统行业，通过互联网技术手段，来提升高效供需匹配能力， 优化整合本地、外地的驾校、教练、名额等资源——这是互联网驾校无比统一的雄心。

但归根到底，他们也只是给传统驾校做了“互联网包装”，将招生环节转移到线上，忙着以低价抢占市场和进一步扩大知名度，就已经让公司周转艰难，更别提给教练、工作人员增加收益，改善整个驾培行业了。

名曰驾校，但这些公司业务的核心，始终没有落到驾驶培训上。

互联网驾校风风火火地来，又悄无声息地走，而这个行业内乱收费、不正规，“吃拿卡要”等真正的痛点，他们没有能力，或许也根本不想解决。

YY爆雷后，有骗子连夜制作了钓鱼网站，想趁火打劫一番；也有其他驾校以解决麻烦的名义主动联系，但意味同样不明。

15日，YY学车的公众号上发布了“学员后续处置及情况登记微信小程序的公告”，向学员收集后续诉求。但在小红书等平台上，学员们也在互相告诫不要相信、不要填。

他们已经被骗过一次，他们不想再当一轮韭菜。

点进YY学车的诉求收集表单，每一个选项都包含“由我司出具欠款单，待我司财务状况好转后陆续退款”。

文中唐冰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