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看到世纪佳缘的消息,还是在上一次的时候。
这并不只是客套的废话文学,最近的一则新闻,确实让名字听上去和“上世纪”一样遥远的世纪佳缘重回大众视线。
典型的开局一张图,好戏在后头。/ 微博截图
7月18日,有微博用户发帖说“世纪佳缘出大事了”。称该公司的CEO(首席执行官)、COO(首席运营官)、CFO(首席财务官)和几个VP“消失了”。
针对此事,世纪佳缘很快作出了回应,说实际情况并非网络截图所说,现公司确有个别管理层因个人原因,正在配合司法机关调查。目前公司业务运营一切正常,新管理团队将很快上任。
比较耐人寻味的是,此次事件是由世纪佳缘的控股股东复星集团报案引发。
据澎湃新闻报道,复星廉政督察部门在日常的监督检查中,发现涉事当事人涉嫌利用职务便利进行犯罪的相关线索,之后向公安机关报案,并由公安机关依法采取了强制措施。
在世纪佳缘深陷网络舆论泥淖的同时,有多家驻京媒体实地探访了位于北京朝阳区的世纪佳缘公司总部,该地址仍在正常办公。针对网传消息,现场办公的多名员工均拒绝进一步沟通,表示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在表面看似风平浪静的暗涌之下,或许大家都心知肚明,世纪佳缘的日子是越过越有“判”头了。
01、红娘一对一,保证能成?
在新周刊记者联系上高天时,对方表示自己并不知道世纪佳缘出事了。在后续聊天过程中,当记者提及要不要借此风头为自己维权时,高天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放弃了,“就当花钱买教训吧”。
在旁人眼中,这个“买教训”的金额可能有点大。仅仅4个多月,高天在世纪佳缘花了将近4万元。
今年年初,现年36岁的高天一如既往回老家汕尾过年,在老家亲戚的催婚高压下,高天承认自己也动了“想找个伴”的心思,于是下载了世纪佳缘APP。
据世纪佳缘官网介绍,2015年世纪佳缘创立了全新板块“红娘经纪人”并上线手机APP,这也是目前世纪佳缘APP*的卖点之一,高天正是被这点所吸引。
所谓“红娘经纪人”,主要的卖点是以线下实体服务为中心,每个购买套餐的会员都可以得到“一对一”的专属红娘服务,利用世纪佳缘庞大的线上单身人士数据库,“用科学方法为你筛选出最适合你的另一半”。
世纪佳缘红娘一对一实体店一直都是世纪佳缘营收的主要组成部分,单是红娘模式推出的2015年,根据当年*季度财报显示,一对一红娘业务Q1净收入为人民币6250万元,占总净收入的36.9%。/ 世纪佳缘官网
注册APP之后没多久,很快就有“专业红娘”找上高天和他聊天,“态度很好很有耐心、有问必答”,而且绝口不提和钱相关的事情,让高天觉得对方很“真诚”。
很快,有世纪佳缘的工作人员打电话给高天,说有女性用户对他很感兴趣想要线下见面,邀请他去线下实体店详谈。这时距离高天注册APP才过去一星期多,觉得“进展过快”的高天一开始并没有摆在心上,还是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
在3月某天,经过线上红娘的多次“诚意邀请”,心动的高天还是去了位于广州天河区的一家世纪佳缘线下红娘店,“心仪女嘉宾”当然没有出现,但是有三个热情四溢的红娘老师“围着他转”。
即使现在已经意识到自己“上大当了”,但高天还是肯定了对方的“工作能力”。实体店的红娘老师都穿着统一的制服裙,妆容精致满脸笑容,即使他穿得很朴素,对方也不会不耐烦,流露出让人不适的优越感。
高天印象最深刻的一点是,在交谈时对方还“打趣”了他的格子衫程序员打扮,给他来了一个“高达八成准确”的个人性格分析,说什么样的女孩儿和他互补,最后给的建议是“对方要性格热情活泼,但不能太好打扮,同时有很多异性好友”。
这次的线下会面以高天把对方推荐的18800元专属套餐,砍价到6600元成交结束。“以为自己很会杀价,结果付完款才说只有三个见面名额”。
见了三个后结果还没完,高天又被红娘老师“忽悠交了三万”。为什么会交这三万元,高天自我分析是:“一是感觉红娘老师对人很热情;二是自己周边朋友少,确实很想结婚;三是红娘老师说交了这三万保能找到朋友,有一段愉快的恋爱过程。”
这次价值三万元的合同明确写着半年时间8个见面名额,高天觉得人数太少,但红娘老师打包票说8个*够了,“贵精不贵多”,这次肯定能成。
后来高天仅用了3个月就见完了8位女士,依然一个都没有相中。“有4个是在实体店的小屋见面就没结果,有2个是线下吃了一次饭就没结果。还有2个其中一个吃过3次饭,还有一个时间长些,但最后都是不了了之,发微信也不回,基本都这样。”
抛开这些失败不谈,高天觉得*的问题还是“交的钱是个无底洞”。“每交一次钱就会换一个红娘老师,又热情服务你,当见面人数达到了,就让你交钱,又以一个借口换另一个红娘老师为你服务。”
选择了及时止损的高天,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来平复心情,他经常上各大社交平台看其他网友分享的被坑经历,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安慰。
他一直记得在知乎看到的一句话。世纪佳缘的slogan是“中国*的严肃婚恋交友网站”,知乎的一位匿名网友把它改成了“我们是严肃的骗子网站,哈哈”。
02、连环组合拳,一坑一个准
这次“世纪佳缘高管被拘留”的相关事件报道中,澎湃新闻的身影总是出现在*线。从2021年底开始,澎湃新闻便和世纪佳缘“杠上了”。
2021年12月7日,澎湃新闻记者卧底世纪佳缘,发现其存在会员个人隐私信息在后台“裸奔”、销售红娘专业身份全靠作假“包装”、“牵红线”话里话外全靠话术吸引会员到店付费办卡等种种乱象,尤其指出默许销售人员随意浏览用户私密信息。
对此,世纪佳缘官方微博发布致歉声明称,*时间成立专项工作小组,在对报道中反映的问题进行核查,目前公司已经在后台开始去除此功能。
在世纪佳缘道歉后,澎湃新闻还专门发了一篇名为《世纪佳缘道歉了,我们的卧底稿还没发完》的追踪报道。
在这次调查事件中,世纪佳缘的“连环组合拳”被曝光在大众视野中。
会员个人隐私信息在后台裸奔,工作人员可以随意查看各项隐私信息,包括浏览记录和聊天记录,平台就可以轻易利用用户的隐私信息掌握用户的择偶偏好,实现精准营销,“更快更准更狠地成交”。
掌握了择偶偏好,平台甚至可以直接根据用户偏好虚构出几个*梦幻的理想结婚对象,勾起用户的欲望让其付费,付费之后这些人就会凭空消失。
如果用户仍旧不依不饶,就轮到“婚托”出场。雇个演员来和用户演一出对手戏,说彼此不合适,甚至会用“人家根本看不上你”这种理由来打击用户。
至于肩负“沟通桥梁”重任的专业红娘,通通都是作假包装出来的人设。
财经自媒体“冷水财经”曾分析,这些红娘每个人都配有单独的工作微信,头像美丽大方,简介清一色写着“婚姻家庭咨询师、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已婚已育、家庭幸福美满,匹配率80%-90%”。实际上,这些信息都是一键复制。
而这些专业红娘之所以能拿捏用户,是因为他们都经过专业的销售话术培训,利用“夸、堵、戳、挖”四个手法逐渐推进,引导会员到店咨询。
1.夸,业内用语PMP,就是拍马屁的拼音缩写;
2.堵,堵出路,让会员觉得很难靠自己找到合适的人选;
3.戳,戳痛处,制造焦虑提高用户找对象的迫切度;
4.挖,挖清楚用户的购买力,因为最终卖给用户的套餐是一万八还是六万八,看的不是用户的需求,而是用户口袋里的钱。
从古代的媒婆、到传统线下婚介所、再到互联网婚恋网站,本质上解决的就是信息不对称。
利用这种不对等在市场中获益,可以看成是婚恋网站这门生意成立的动因,但却万万不应该成为骗局的开端。
世纪佳缘的式微,从谎言诞生的那刻起就注定了结局。
03、婚恋网站:骗术集中地,套路重灾区
根据比达咨询发布的《2021年度中国互联网婚恋交友市场研究报告》,2021年中国互联网婚恋交友市场规模达到72亿元,预计2022年达80亿元。
该报告显示,世纪佳缘所属的百合佳缘收入份额、装机量市场份额、月均活跃用户数均排在*位。
和婚恋市场未来可期的广阔蓝海不同,伴随着“钱景”出现的,是层出不穷的套路骗局。近年来,婚恋交友平台上,隐私泄露、造假、色情、诈骗等诸多问题频发。
曾登上微博热搜的“花20万婚介费找的男友是婚托”话题就引发过热议。
一个不可忽略的事实,婚恋网站似乎早就成了“骗术集中地,套路重灾区”。
2021年9月,江苏省消保委发布的《婚恋交友平台服务状况消费调查报告》显示,婚恋交友平台存在网站会员无信息审核、实体门店信息审核形同虚设、消费者受推销困扰、婚恋费用较高但效果不明等问题,部分平台涉嫌虚假宣传。
同年12月,江苏省消保委调查发现世纪佳缘、百合网等5家存在包括但不限于退费规则不明确、宣传承诺不兑现、会员信息审核形同虚设等问题,并对这几家平台进行约谈。
新京报曾报道,世纪佳缘、珍爱网等婚恋网站账号买卖已经发展成一个较为成熟的产业链,这也导致了“杀猪盘”现象泛滥。
杀猪盘,最应该被警惕的新型诈骗之一。/ cnBeta
平台监管失位、审核机制不完善,传统婚恋网站最后也只能自食恶果。而另一方面,交友平台陌陌、探探、Soul也在分食世纪佳缘们的市场,而这些新鲜的行业血液显然对年轻人吸引力更大。
艾媒咨询CEO张毅曾在采访中说过,理论上这样的瓜分不应该发生,因为两类平台的出发点和根基不一样,像复爱合缘这类是严肃婚恋平台,以促成婚姻为主要目的,而陌生人社交则基于不确定性。
“但客观来讲,还是婚恋平台自己不争气,大量的资料审核相关的负面影响了它的严肃性,这也给陌生社交平台提供了一定的机会。”
如果要给失去公信力的世纪佳缘们一个重生的机会,或许*的办法就是回归初心。
世纪佳缘网创始人龚海燕年轻时,尝试通过上网交友寻求意中人,但她发现很多网友的用户身份并不真实,平台上也泛滥着很多“一夜情”的信息,有过几次被骗经历后,她决定自己做,于是创办了世纪佳缘。
传统婚恋平台要在依旧广阔的蓝海市场中突围而出,靠的是一颗“真心”,而不是频频出现在新闻中的真“刑”,刑法的刑。
“解决自己终身大事”,这是龚海燕创业的初衷,亦应该是世纪佳缘的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