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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人夜游钱塘江,一些人远赴新加坡,他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在人民币和美元基金之间,在钱塘江和新加坡的滨海湾之间,上演的不会再是同一个故事。

01、两个现场,一种悲喜

9月21日夜晚,钱塘江的一艘游轮上,一群中国本土基金投资人正在推杯换盏。与此同时,在狮城那个被称为“史上最昂贵”的滨海湾金沙酒店里,一场可能是中国地区美元投资人近年来*型线下社交在同步上演。

在相距3600公里的杭州和新加坡,这是9月的两场投资人聚会:36氪中国基金合伙人峰会和Super Return Asia。

这是一次微妙的时间重叠。对撞的不仅是“咖啡”与“茶”,“红酒”与“白酒”,“雪茄”与“卷烟”,或许更在映射:中国投资行业的全球化和本土化叙事正在踏入不同的河流。

过去半年,新加坡一直人潮汹涌。「暗涌Waves」曾零星听闻许多投资人远赴狮城的消息,甚至有不少基金和FA都在这里新设了办公室。但这次Super Return大会可能是投资人在新加坡密度最高的一次。

基本上,除了红杉等个别超头部基金之外,你可以在这里见到国内所有纯美元、双币种基金的合伙人。

走进会场,山行资本创始合伙人徐诗意识到,她能在这里见到的GP,“比过去一年在国内见到的都要多”。还有一位美元基金合伙人的观测是,“每三五分钟就能见到一个熟人”。

理论上,Super Return主要面向坐拥巨额资金的全球LP——大学基金会、母基金、养老基金等,为他们提供与GP交流的一种盛会。以往参会的GP数量通常少于LP,或充其量达到1:1比例。这次显然不一样。

上述美元基金合伙人有一个粗略统计:往届的峰会,每经过四五人就能遇到一个LP,而这次则需要经过七八个,“LP数量应该远没有GP多”。

事实上,就在Super Return大会举办的前后,还有几场大会对投资人也很有吸引力:米尔肯研究院亚洲峰会(Milken Institute Asia Summit)、亚洲* Web3 活动 TOKEN2049,甚至包括一级方程式大奖赛(F1)等一系列峰会。也正因此,新加坡核心地段的酒店一度高达一夜2000美金,创下历史之最。

一个可能存在的误区是,很多人认为投资人齐聚新加坡,是为了项目sourcing。其实不然。除了Web3之外,新加坡并不是个盛产创业公司之地。这里更像是一个间于GP和LP之间的社交场景。所以不难发现,来往的投资人更多是合伙人层面,较少有中层及以下者。

不过有意思的是,如多位参与的合伙人向我们所述,以往其实能见到更多行业“大佬”,不过这次更多是基金的二号、三号位。“可能因为就算来了,就不会有实质性结果,干脆先让别人来试试水温”。

多数受访者都对「暗涌Waves」强调,此行更多是“做一些Soft的沟通”,或如XVC合伙人陆宜所言的“维护三年未能线下见面的既有LP关系”。

不过,这次参与的LP已然不少。据一位美元基金合伙人观察,大会APP中的LP大概估算,有七八百位,除北美和亚太LP外,还出现了很多新家办、中东、欧洲等增量,“其中家办大概占了20%,中东则有四十来家。”

GP群体中也出现很多新面孔。比如越南、印尼等很多东南亚地区的面孔明显多了不少,而随着创新金融在全球的崛起,很多地方也都在冒出一些新GP。一家美元基金合伙人甚至在会场遇到一个从智利,飞了54个小时赶赴现场的投资人。

某种程度上,这场大会也基本能概括美元的核心议题。一家美元基金合伙人的观察是,人们讨论最多的是Web3、虚拟货币,以及机器人、新能源车、无人驾驶、AI等美元基金擅长的领域。

而当我们将时空拉到钱塘江上,话题就是另一番面貌了。在这个积聚了四五十家国内的GPLP群体的晚宴上,人们更多的关键词是:“政策”“招商引资”以及“DPI”。

「暗涌Waves」在现场听到一组这样的对话:一人言之凿凿,“美元基金的道路越来越逼仄”——在过去半年,类似的论调已经不新鲜。但另一人继而回道:“但人民币基金自己也并不容易,今年能募到10亿以上基金的人都很牛。”

在哪里,LP都是稀缺的。一个例子是:中璟资本,一家规模并不大的做FOFs投资的机构,管理合伙人李世华刚结束现场圆桌,就被20余人团团围住。

至少从募资来看,现时此刻的人民币和美元基金,悲喜是相通的。

02、崭新的钱在哪里?

「暗涌Waves」曾表达过,对一家基金来说,募资——也就是钱来自于哪里,可能才是决定其风格的最关键因素。因而,这两场大会是观察美元和人民币基金行业的*契机。

参加Super Return的嘉宾,每个人可以进入一款大会提供的APP,这款APP可以筛选地区及身份,嘉宾可以借此找到想找的人。

*LP增量来自一些家族办公室、中东以及欧洲地区等。一家美元基金合伙人在现场看到很多不知名的家族办公室,询问起来,背后基本都是互联网大厂的一些高管。除此外,来自中东的LP虽然数量不多,但其大主权基金却成为所有GP争抢的对象。

上述基金合伙人告诉「暗涌Waves」,在当下这种形势下募资,既有LP非但不能增加数额,往往还会缩减。一个新的替代方案,就是纳入新的LP。他闻听的是,近期在募资的一支新基金里,新LP甚至可能占到三分之一。

在他看来,这些新LP也会因为不够成熟让GP们颇多顾虑。一个明显表征是,传统的更主流的老钱,通常都有一套成熟的标准化评价体系,这个标准可以细化到“如果每期基金能持续4倍回报,就是及格水平”,而新钱有的觉得“一两倍就很好”,有的则觉得“七八倍才可以”。

对人民币市场来说,募资的主要增量来自于险资和商业银行的理财子公司。根据德同资本创始合伙人邵俊的说法,未来三五年后,它们将成为人民币市场*的两个增量。

在邵俊看来,险资长期负债的特点和 VC、PE这种长期投资是最匹配的。但因为过往很多年险资习惯于固定收益保本,喜欢做资产包,而不是盲池投资以及它本身有当期收益的考核指标,使得它们迟迟没有更多参与到VC、PE投资中来。而现在,通过“S份额配搭盲池”的形式,则能慢慢解决这个困境。

此外,在邵俊看来,过去这几年的募资难, 很大一部分来自资管新规后,商业银行体系跟股权投资基金之间的割裂。“尽管资管新规有它的理由,但门关起来后,别的水就不够来支撑起这个市场”。而当下,商业银行也正通过设立理财子公司,来解决相关问题。但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这些理财子公司需要从巨大的人群中做客户细分画像,选出适合投资7年、8年股权的客户,并进行相关人员培训,而这都需要大量时间。

而三五年内,几乎每一位参与36氪基金合伙人峰会的受访者都表示,来自于政府、国资背景的钱已经、并且还在继续成为更主流。

9月21日当天,位于杭州余杭区的一位国资背景LP穿越半个杭州,来到36氪的峰会现场。他所在的余杭区未来科技城梦想小镇,几年前还是一片水稻田,如今是一个号称对标美国硅谷的创业产业园。

这只是中国地方政府积极参与GP投资的样本之一。一位从业超过10年的IR告诉「暗涌Waves」,早年前国内的政府引导基金主要是少量的几个一线城市,但近年来伴随着合肥模式、苏州模式等的成功,各地政府都在积极布局GP投资。之所以业内盛传人民币市场75%以上的资金都来自于政府或国资,也正源于此。

深圳市天使母基金和福田区引导基金是阿尔法公社许四清的出资方,在许四清看来,政府引导基金的优惠条件很不错:“所以深圳模式在全国形成一种虹吸现象,就像吸管一样,把全国的GP都吸过去,再筛选出合适的人选。批量抓住了天使GP,就是掌握了活水之源,这是引导基金和GP的双赢局面。”

不过多位本土基金合伙人向我们表示,相较以往,作为出资人的地方政府并没有太在意投资回报,而更在意的是对地方商业的拉动,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招商引资”。几年前,返投更多还是最后一年才要完成的任务,但如今已经变成一件从day 1就要开始考虑的事情。

“这一点越来越强烈。”一位头部财务顾问机构人士曾对「暗涌Waves」表示,现在他们在为融资做材料时,甚至新增了一项:能为可能参投的引导基金带来多大的商机。

为了顺应变化,德同资本管理合伙人邵俊在自己的团队中引入了有政府背景的人才,负责招商以及企业服务方面的工作。而险峰长青合伙人赵阳则告诉「暗涌Waves」:“现在在设立基金伊始就要去考虑当地产业特点和引导政策统筹规划,人民币GP要在day 1就与政府有强合作。”

所以,即便在人们普遍认为青黄不接的2022年,无论美元还是人民币市场的出资人群体,还是有一些不可忽视的变化。

03、向左走,向右走

尽管美元基金与人民币基金的分野,从20年前风投在中国兴起时就已存在。甚至早在2009年,人民币就因募资和投资数量首次超过美元而被定义为“人民币元年”。但严格来说,今年才是人民币基金声量首次超过美元的年份。

“新投资的项目超80%都是用人民币,这与往年截然不同。”一位双币基金合伙人告诉「暗涌Waves」。以前他们用美元主投互联网,人民币辅助投科技、先进制造等行业,但现在主力变成人民币,美元辅助投出海、消费或企业服务等。

美元基金往人民币的迁移持续在发生。2017年成立的和暄资本,原本以美元基金为主,今年开始布局人民币,其总裁兼管理合伙人张梦涵发现,半导体和新能源等产业,如今用单纯的美元基金很难投到头部公司,“这些领域的创业者,还是希望拿人民币的钱”。

双币基金中,人民币在基金内部的权重也开始变化。比如CMC资本蔡祥就强调:“CMC将在人民币相关的主题方向加大投资”。他是CMC最近新引入的一合伙人,之前曾在商汤科技负责人工智能产业基金和战略投资,擅长科技投资。

美元与人民币之间重心的偏移,也使得两者的关系也越发微妙。尽管在很多层面上,美元和人民币都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在五源资本合伙人刘凯看来,美元与人民币LP的偏好也开始交融,比如美元LP对确定性要求越来越高,而一向稳健著称的人民币LP反而对更多创新领域充满兴趣。

但那种距离感却在日益明显。“以前的人民币和美元,是one team two fund的打法,但现在是two team two fund。”根据元禾辰坤高级合伙人王吉鹏的判断,未来两者趋同的趋势将慢慢被打破,会有严格的分区,有些行业和区域只能美元做,而有些只能人民币来做。

其实,一直以来,美元LP和人民币LP的诉求都有天壤之别。美元LP要求单一项目占比高、*垄断、big return(大回报),对DPI的考虑不在优先级。而人民币LP更实用主义,要求回本且DPI得高,对退出周期和时限也比较严格。今年以来,人民币LP的出资要求也比想象中更为严苛。“有的要求回报,有的要求招商引资,有的是上市公司的战略协同,属于既要、又要、还要。”王吉鹏告诉我们,人民币募资“拼盘”,每次都得重新组一遍局。

美元LP和人民币LP的风格也大相径庭。一家双币基金合伙人告诉我们,以前他们开LP大会喜欢把大家聚在一起,后来发现太不合适。“跟人民币LP是吃饭喝酒,关系得亲;和美元LP就是放个PPT、吃个冷餐聊一下就结束了。”赵阳在过去10年面对美元LP时从来都是简单的T-shirt或运动衣,现在每次出差见人民币LP都要现买一件衬衣,“得想办法融入进去”。

国内美元基金往人民币端重心的偏移,也使得它们和海外的美元基金渐趋渐远。某种程度上,也这是海外LP颇为顾虑的一点。一家美元基金合伙人告诉「暗涌Waves」,从海外LP视角看,尽管美元与人民币转换的很多通道是畅通的,他们也可以通过QFLP(合格境外有限合伙人)投资JV(中外合资企业),但对他们来说,*肯定还是美元,因为那些底层的顾虑还在。一来有些特定的行业投不了,二来国内的创业者也不愿意拿美元的钱,三来在减持、退出上,美股也要更为顺畅。

困境同样来自人民币。松禾资本合伙人冯华告诉「暗涌Waves」,ODI(境外投资)备案会比较麻烦。比如要将海外某一先进技术孵化,大陆投资主体不是很方便,人民币的钱又出不去,走ODI模式也比较复杂,虽然海南、横琴开启了前所未有的“境内关外”模式,但真正做起来周期比较长,“很多项目大半年都走不完。”

当然,即便如此,国内的美元基金投资人还是有试图说服海外LP的方法。一家从老牌美元基金中转出来的二代基金合伙人告诉「暗涌Waves」,相比那些从人民币转做美元的基金,他们这些更纯正的美元基金更能赢得海外lp认可,是因为他们有自己的“长期固定的全球的network,”这意味着“可以有一部分投在中国,剩下一大部分投在海外。”

投资海外是很多美元基金合伙人可以去说服海外LP的方法之一。一家美元基金合伙人表示,他们本来就有20%的投资非中国市场,加上那些正在拓展或者考虑扩展国际市场的公司,大概有40%到50%。“跨市场,而不是集中在一个市场,就是一种风险对冲。”

在上述的美元基金合伙人看来,尽管国内美元基金和海外相比,已经产生了很多阻隔,但在一些海外美元基金关注的Web 3等热门赛道,国内几家美元基金同样不甘落后。“不管投没投,不管老板心态如何,团队里都会有一些坚定年轻的声音在研究或者推动基金去投,”而几家活跃的头部基金很多都投了10家左右。

但在更宏大的历史裂缝面前,这些弥合和交融又显得微不足道。

在五源资本刘凯看来,“人民币基金正从幼儿期向青少年发展,规模越来越大、体系越来越成熟,反观美元基金,则处于一个成年人向中老年人过渡的阶段。”

这种错位或许表明,无论如何,在人民币和美元基金之间,在钱塘江和新加坡的滨海湾之间,上演的不会再是同一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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