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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00后,当群演体验「剧本杀」

演员梦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我对聚光灯下的生活,已经没有那么向往。”

一部在豆瓣上只有249人“想看”的抗日题材电影《大突围》,被“演员”带火了。只不过,带火它的不是明星演员,而是一群00后大学生群演。

2月初,上百位大学生群演自影片开机就不断在短视频平台“路透”,“男生演‘八嘎’(日本军官与士兵)或八路军”“女生演医疗兵”“被日军追赶”等,各种真枪实弹的场景、灰头土脸的日常,看起来不亦乐乎。

截至3月31日,抖音上#大突围#、#大突围招了多少大学生群演#相关话题分别已有超14.7亿次和14.8亿次播放。此外,粉丝量超2200万的网红“工藤七”、粉丝量近1亿的网红“永琪吗”,也都在《大突围》剧组热度飙升后,纷纷去现场与剧组联动,这也进一步推升了电影的热度。

电影之外,抖音ID为“导演阿坤”的《大突围》副导演,也随着群演的花式路透和其本人分享的现场花絮而人气值大增。据新抖数据,从3月9日至3月22日,“导演阿坤”的粉丝量从27.56万上升到了58.4万人,增幅超110%。

图/“导演阿坤”抖音粉丝变化图

来源/新抖数据 燃次元截图

不难看出,大学生当群演,对于剧组和投资方来说,可谓益处多多,尤其是在经费支出方面。

无论是拍摄时的路透,还是上映后拉小伙伴去影院看,都可以帮投资方省下一大笔宣发费用。与此同时,我们每日的报酬是80元,比专业群演低,因此,人力成本也可以节约一些。”在影片《大突围》中饰演医疗兵的大学生群演夏菠萝对燃次元透露。

从社交平台上群演们的反馈来看,大学生当群演,不只是剧组和资方的福音,一些学生也乐在其中。

“人的一生或许不只有一种活法,但是群演,却让我可以在当下,切身体验到很多种人生的可能。”谈起当群演的原因,夏菠萝表示。

其他做群演的大学生,也有着五花八门的契机。

“大学时,我就想要去当群演,除了想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了解群演的工作流程外,还因为手头不富余、想挣钱。”毕业4年多的95后媒体工作者小张表示。

与小张不同,目前正在读舞蹈专业的大三姑娘小雨告诉燃次元,高三毕业后的那个暑假,自己就奔波了6、7个剧组当群演,“彼时,我当群演是为了实现演艺梦。”

此外,一位刚刚大一就开始“卷”工作的大学生直言,去当群演只是为了拿到实习证明,为以后的简历增分。而同为大学生的网友果果则刚好相反,“当群演时,难得可以在学业和事业压力的缝隙中有喘气的机会,不需要去思考考研、找工作的事。”

然而,尽管大学生选择成为一名群演的理由千千万,也从中感受到了“不同的人生”。但真真切切地在片场演过戏后,大学生对群演这一职业的体会,又有所不同。

对于小张来说,“好玩又赚钱”的印象,被“枯燥”“辛苦”和“挣钱少”的实际感受所取代。小雨也发现,当群演与进演艺圈之间,还横亘着鸿沟天堑,“除此之外,当群演需要去各地租房,也会让我入不敷出。”

而希望感受角色扮演魅力的夏菠萝,还将继续去剧组体验百味人生。

01

“当群演,体验不同的人生”

大一女生夏菠萝,一直对这个世界,尤其是对不同的生活充满了好奇心。

平日里,剧本杀是她和同学们闲暇时最喜欢玩的游戏。冯小刚的电影《甲方乙方》中的角色扮演,正是她所向往的游戏体验。

我们很难半年或一年就换一份工作,或者去一个新地方。但群演能在短时间内、频繁体验无数个时空的生活,对我来说非常有趣。”谈起对群演这份职业的向往,夏菠萝表示。

因此,当夏菠萝听朋友说起,她家附近即将开拍的电影《大突围》正在招募群演时,她毫不犹豫地和朋友一起报名了,“没想到,我们居然都中了。”

电影是在2月初开机的,拍摄地点在事件发生的原址沂蒙山区。在剧中饰演医疗兵的夏菠萝和朋友,被安排参与了两天的拍摄。

“那两日,我需要在天蒙蒙亮时就起床,6点半在家附近的上车地点集合。之后,由剧组开大巴车将群演统一带到拍摄地。晚上5点半收工,换下戏服,结算费用,80元/天。大概在晚上7点左右返程。”

夏菠萝介绍,每日上午抵达沂蒙山后,即便是群演,也要为服化道忙碌两个多小时。“我们要先穿上做旧的棉服,再由化妆师来化妆。化妆时,男女生分开,7、8个人为一组,由2、3个化妆师流水线操作,有的负责抹脸,有的负责造型。对于我们这些医疗兵来说,只要打扮得足够灰头土脸就够了。”

统一化完妆后,时间已经接近11点。但此时的片场是留给主演们的,群演的戏大约在每日下午1点半之后才开始。因此,这段时间,“夏菠萝们”在吃完剧组提供的、荤素搭配的盒饭后,便开始等待。

一起等待的过程中,夏菠萝发现,全剧组的群演中,大学生比例高达85%左右。“导演最慌的是演爆炸戏时,我们边跑边笑,完全没有办法入戏。”夏菠萝笑着回忆。

夏菠萝表示,印象最深的一场戏,是5、6排医疗兵需要一起趟过一条10米左右宽的河,“导演一开始叫我们往前冲,希望我们过河既有速度,又保持严肃。但不知为什么,在这短短的10米里,我们还是憋不住嘻嘻哈哈,NG了好几次。后来,导演终于放低了要求,不再让我们使劲冲,只需要过河时不笑就行,我们的戏这才终于过了。”

欢乐不仅在拍摄期间,也在戏外。

每每到了拍摄间隙,夏菠萝就会和朋友一起去喂她们的交通工具驴子,给驴吃草、喝水。“它非常乖,一点都不闹,会安安静静地把我们喂的食物吃掉。”

当然,夏菠萝也会和朋友一起拍一些在片场搞怪的视频发到短视频平台,“本来只是发着玩玩,但一不小心就获得了几万的点赞。”夏菠萝表示,最火的一条短视频,点赞、评论和转发数量分别达27.8万、4.6万和11.9万,“其它与片场无关的短视频,点赞量不过几百个。”

不过,对夏菠萝来说,比起偶尔几条短视频转赞评的增长,她更感兴趣的还是这段特殊的经历,“演过医疗兵后,对他们在战场上需要去面临的挑战有了更具象化的认知,除了救死扶伤,还要时刻躲避枪林弹雨,并且在抬着工具箱的同时,还得跋涉雪山,趟过泥泞的河流……对我来说,这是一种很直观的爱国主义教育!”

享受短短两天的群演经历的同时,夏菠萝也期待《大突围》能成为一部院线电影,“如果能上院线,我一定会和家人朋友一起去影院寻找自己的镜头。”

与此同时,夏菠萝还提到,如果再有机会去当群演,自己一定还会果断报名,这样才能沉浸式体验古今中外不同人物的跌宕人生。

02

银幕上光鲜靓丽,片场上一地鸡毛

大学时代的小张,生活费足以解决自己在校园生活的基本开销,但没有多少盈余。为了让自己能消费得起更多喜爱的文化休闲娱乐项目,挣钱就成了他课余时间马不停蹄奔波的事。

在去当群演之前,小张早早地就加了好几个大学生兼职群,并且通过这些群去当过服务生、推销员,甚至还包括演唱会的检票员。

当演唱会的检票员是因为演唱会门票实在太贵了。不仅贵,而且费劲心思也未必能抢到。但当了检票员,我却可以在现场免费看完一整场演唱会的同时,还拿到日结薪资。”小张得意地分享起当检票员的经历。

但检票员的工作可遇不可求,而服务生端盘子、推销员发传单的兼职又比较机械,因此,小张把目光投向了群演,“我觉得当群演应该会有趣得多,而且我也一直想要了解剧组的拍摄流程。”

大三下学期时,小张终于在兼职群里看到了他一直心心念念的群演招聘广告。“一看是在古装剧中扮演士兵,我立刻报名了,还叫上了一位朋友。”小张回忆,“我当时觉得里面也许会有舞刀弄枪的镜头,应该很帅气,没准还能在剧组见到明星,相当期待。”

不过,等小张真的来到剧组,才发现一切与自己的想象大相径庭

在城墙下演士兵的群演们,像门神一样在墙脚下一动不动地矗立很久。即便是炎热的夏天,每一位群演都需要穿上一身十几斤重的铠甲。“衣服除了沉,还散发着汗腥味,不知是不是其他群演留下的。”小张吐槽道。

“每天早上不到6点,大学校门还没开时,我们就得坐上剧组的班车去拍摄场地,回到学校一般是晚上10点左右。”小张表示,不仅是在剧组的时间比想象得长,报酬也远低于预期,“虽然每日包了两顿两荤一素的餐食,外加一瓶1元的矿泉水,但一天80元的费用,还是多少显得不太高。”

更让小张觉得煎熬的,还是现场的拍摄环境

小张参与的那场戏,除了城墙脚下士兵放哨外,还有主演骑着马从城门前穿过。“记得我们穿着戏服等主演就等了很久,那场戏还NG了好几次。”

小张苦笑着回忆,其中有几次NG的原因,自己已经忘记了,但有一次却记得尤为清楚,“那次NG,是因为马没有‘发挥好’,台本要求主演骑着马昂首阔步地迈入城门,结果城门还没到,马匹就腿软下来,在门口开始排便。于是,整个剧组只能先‘安稳好马的情绪’,之后从头再来。”

去拍这部古装剧前,小张以为群演都会在拍摄前得知自己所拍影视剧的名称。谁知,等他到了剧组后才发现,为了防止群演泄密,在杀青前,甚至剧集播出前,剧组都是不透露影视剧名的。

“之后我听朋友说起,才知道自己拍的是《上阳赋》,就是章子怡主演的那部戏。不过,我拍的那一天虽然有主演出场,但并没有章子怡的戏份。”小张说道。

后来,小张还参与出演了几部戏,但在有过几次群演体验后,小张不打算再去拍摄了,“效率低、报酬低、也比较无聊,感觉有些浪费时间。”

如今,当小张以学长的身份回到母校,他更多地建议学弟学妹,在大学期间,尽量多做些与专业对口的兼职工作

03

演员梦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小雨的姐姐是一名演员,从小见姐姐在不少影视剧中扮演各类角色的小雨,也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踏入演艺圈。

不过,令小雨没有想到的是,演员梦很丰满,但现实却很骨感,“没有姐姐的关照,只身闯荡剧组,我就是一个渺小的存在。而要想通过当群演被导演看见,从而成为明星,更绝非一朝一夕之事。”

3年前,高三毕业后的那个暑假,小雨从老家西安来到北京,通过姐姐的人脉资源,获得了一些群演中属于“重头戏”的前景演员的戏份。“因为当时借助在姐姐租住的家中,所以算是度过了一段短暂且衣食无忧的生活。”

小雨介绍,不同于普通群演在镜头前只能一扫而过,前景群演会给几个特写镜头,在影视画面中相对容易找到,但一般也没有台词。“除此之外,前景演员的报酬也会比普通群演高一些,一般在200-400元/天,而普通群演一天则是100元左右。”

但比起报酬,因为有姐姐的帮忙,出演的机会也会比较多。

“在北京的那段时间,我曾在一部抗日战争电影中当前景演员。彼时,与剧组的所有接洽,都是姐姐帮忙搞定的。”小雨表示,“当时我是剧组最小的群演,其他基本上是大二、大三的学生。导演因为认识姐姐,也照顾我,会在拍摄间隙跟我聊天。”

“抗战戏拍摄的过程也非常有意思。”小雨回忆,自己在戏中饰演一位被炸药炸伤的女大学生,上半身穿湖蓝色的棉布衫,下半身穿及膝的黑裙子,需要在枪林弹雨中奔跑,然后在“被炸”时回个头、紧张地瞅一眼敌人,然后随着“血液”喷出胸腔,轰然倒地。

“那个流血的道具是一个由遥控器控制的血浆袋,绑在我衣服里,几乎在爆炸发生的同时,会有一位工作人员按下遥控器,把血袋炸破,我只要在那时倒地即可。”小雨进一步介绍,“导演在正式开拍前,先让我走了两次位,主要是确定我被袭击时回头瞅敌人的时间,以及我大致倒下去的位置。”

因为新鲜与好奇,当正式拍摄时,一连串几十秒的动作,小雨完全没来得及思考该怎么摔才不会疼,而是毫不犹豫地就朝“血泊”中倒了过去,一遍就过。

对小雨来说,这的确称得上是一次她向往的体验。

后来,小雨在北京其他的2、3个剧组,又演过几部戏,“古装的、现代的都有,体验了好几个前景角色,都有自己发挥的余地,还挺过瘾的。”

在北京待了大约半个月后,小雨有了离开姐姐的护翼,一个人去杭州当群演的想法,找剧组的活儿也就落到了自己头上,“去了杭州之后,我发现剧组不是时时都在招人。我一共参演了3部戏,加起来的时间也就十来天,而且都是普通群演,没什么发挥的空间,更接触不到核心导演。另外,除去盒饭,薪酬是100元/天。所以总共的收入也就只有1000元。”

很显然,这1000元,完全不能平衡小雨在杭州的开支。

小雨告诉燃次元,尽管杭州的房价不及北京高,但对自己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我当时是在杭州短租了一个月的次卧,包水电费大约花了1000元。但除了住宿费,1个月下来,没有戏可演的日子大概占三分之二,这段时间的生活费,加在一起是近700元,靠的是在北京群演时赚的钱。”

在杭州短短一个月时间,小雨渐渐发现,执行导演与群演之间,横亘着天堑。如果单凭自己的努力,不能说完全没有希望,但也十分渺茫。“我慢慢地就想通了一些事,觉得演艺圈这条道太陡、太险,或许还是不要轻易尝试为好。”

如今,在读舞蹈专业大三的小雨,暂时还没有考虑毕业后的职业规划,“但可以肯定,我对聚光灯下的生活,已经没有那么向往。”

*文中小张、夏菠萝、小雨、果果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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