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中国城市中的顶流级存在,无论是在北上广深之后的“中国第五城”角逐中,还是在任何一份全国“新一线城市”榜单中,杭州的身影始终排在了最前列。
不夸张地说,杭州这些年在城市治理和经济发展上取得的成绩,足以傲视包括北上广深在内的任何一座中国城市。
不论是从城市GDP排名,还是历年新增人口,抑或是上市公司数目,甚至人均消费水平,只要是你能想得到的代表城市发展水准的指标,杭州都很能打。
当然,在众多城市正向发展指标中,杭州最为外界所称道的,还得是其城市治理水平和公共服务水准,这一点,尤其体现在2016年开始推行的“最多跑一次”改革之中。
对于平时没少受“衙门气”的民众乃至大小老板而言,杭州接地气、强网感、高效率的做法,很难不收获好评和人心。而同样基于此,杭州的创业氛围及其对年轻人的吸引力,在全国几乎所有城市中都属前列。
1、借势逆袭
一直以来,由于“钱塘自古繁华”这句话实在太过深入人心,很多人将杭州的经济发达视作理所当然。
但真实的历史,要比文学创作复杂太多,远的不论,就拿中国最出名的红顶商人胡雪岩所处的太平天国时段来说,因为常年的战争以及由此带来的瘟疫,杭州人口一度由372万锐减至72万,不及战争前的两成。
元气大伤的杭州,在此后很长一段历史中都处在“自我疗伤”中,直到改革开放前夕的1970年代,杭州的经济发展都同“优等生”不沾边。
1972年时任美国总统尼克松,在造访杭州21小时过后,甚至留下了“美丽的西湖,破烂的杭州”的感慨,尽管这只是一段传说,但“破烂”二字确实刺痛了无数杭州人的心。
彼时的杭州,没落之上添了几分失落,到了1978年,作为浙江省会的杭州,GDP在全国也仅排在第19位,但也正是在那一年,借着改革开放的大潮和市场经济的大势,杭州的“逆袭”故事开始上演。
可即便到了改开年代,就全国层面而言,杭州的存在感也极其有限,更别说成为“政策”的宠儿了。
1970年代末,80年代初,中共中央、国务院同意将深圳、珠海、汕头和厦门设为特区城市,非但杭州落选,作为沿海城市众多的浙江省,没有一座城市成为特区。
1992年,特区模式发生转变,上海浦东新区等国家级新区的设立,成为新一轮改革开放的重要标志,遗憾的是,全国19个国家级新区中,亦同样没有杭州的身影。甚至14个被确定为全国沿海开放城市中,兼属沿江城市和沿海城市的杭州,还是未能入列……
等风来的杭州,迟迟未能成为那个被利好政策砸中的幸运儿,但它并未因此而气馁,反倒是在“等风”的过程中,迅速找准自身定位,凭努力和实力*逆袭。
改革开放开启后,包括杭州人在内的浙江人,商业基因成功被市场经济激活,浙江民营企业迅速发展壮大,关于这一点,《鸡毛飞上天》等电视剧中有过精彩演绎,相信看过的朋友应该感触颇深。
而伴随着浙商的成长和崛起,整个浙江迅速蹿升为中国最发达的省份之一,浙江全省富起来以后,作为省会的杭州,摇身一变,成为全省的资源配置中心、行政企业服务中心以及金融中心。
正是这样的定位,成就了后来的杭州,也正是这样的定位,杭州得以成功逆袭。
2016年,杭州终于等来了自己的“政策春风”,那一年的G20峰会会址选在了杭州。
长于借势的杭州,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借着G20峰会以及即将召开的亚运会的春风,杭州在旧城改造、地铁建设以及环境治理等多方面均上了一个台阶。
2、内生新机
除了借势,杭州成功逆袭的一个关键点,在于其把握住了以互联网平台为代表的新经济机遇。
“苏轼们成就了杭州历史文化名城,马云们成就了杭州创新活力之城”,出自中国投资发展促进会副会长、杭州市创业投资协会轮值会长周恺秉之口的这句话,精准地诠释了新经济及其开创者们对杭州这座城市的意义。
某种程度上来说,以阿里、网易等为代表的互联网企业,同杭州是一种共生共赢的关系。
杭州高度包容的营商环境,以及对新事物发展的前瞻性,让其成为中国的数字经济高地。而互联网企业的发展壮大,又为杭州乃至浙江吸纳了大量高素质人才,为其进一步发展奠定了坚实的人才基础。
如前文所述,即便到了改革开放的1980~1990年代,杭州的经济基础尤其是工业社会基础都是比较薄弱的,但也正是基于此,杭州在后来的产业转型中,包袱才不至于太重,可以轻装上阵。
而在杭州成为浙江全省的资源配置中心后,以淘宝为代表的互联网电商平台的适时出现,瞬间便爆发出惊人活力,以服装行业为例,最早的一批淘宝服装店主,就是去当时杭州颇负盛名的四季青服装市场拿货,挂到网上卖。
回过头来看,以互联网平台企业为代表的新经济,出现在杭州或许不是偶然,它更像是杭州乃至浙江原有的商业文化基因,同互联网这一新生事物碰撞后自发生长出来的。
时至今日,新经济不仅成为杭州的城市名片,而且进一步激活了新老杭州人的创业精神。
在这片创业热土上,活跃着浙大系、阿里系、浙商系和海归系四大创业群体,他们孕育了数以百计的独角兽(准独角兽)企业。
最近几年发布的杭州市独角兽(准独角兽)榜单显示,从2019年至2023年,杭州独角兽企业数量从26家增长至42家,平均每年增长率10.7%;杭州准独角兽企业数量从105家增长至354家,平均每年增长率35.5%。
而在政府层面,近些年来,杭州喊出了“中国数字经济*城”的口号,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在全国可谓遥遥*。
3、不失本色
新经济在给杭州带来高光的同时,也带来了不少争议,其中,*的争议,莫过于其导致杭州整个经济体“脱实向虚”、制造业空心化……
但在我看来,杭州的制造业尤其是制造业企业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弱,在过去这些年,杭州制造业企业同样产生了许多响当当的品牌,比方说吉利、万向、娃哈哈、农夫山泉等品牌都诞生于杭州。
而就A股上市企业而言,权威数据显示,在杭州179家上市公司里,即使以最严苛的标准,也有119家是制造业企业,占到全部A股上市公司的三分之二。
杭州有119家制造业A股上市公司,这是什么概念呢?这比南京、武汉、成都、宁波、无锡等城市的全部A股上市公司家数还要多。
或许可以这样说,杭州的制造业之所以显得黯淡,其实是因为新经济的光芒太过耀眼。
因此,我一点也不担心杭州的产业空心化,反倒有点担心其对标硅谷的自我设定,会不会让这座城市丢掉本色。
毕竟,于更多中国人而言,阿里诞生之前,西湖才是杭州的最主要标识,马云成名之前,白居易、苏轼等才是这座城市的真正底蕴。
除了西湖及其与之相关的名篇外,杭州的瓷器、丝绸、茶叶乃至金石镌刻等,都是享誉海内外的存在。
作为丝绸之都的杭州,一直在中国服装行业占有一席之地,杭派服装尤其是女装声誉日隆。丝绸及其与之相关的技艺,更是彰显了杭州人的审美情趣,让杭州这座繁华之城,从来都是豪而不土。
这种对美的认识,刻在了杭州人的骨子里,让杭州这座城市,大到城市规划,小到衣服着装,都充满了江南之美、宋韵之美。
深厚的文化底蕴以及悠久的历史传承,还滋养出了独树一帜的杭派文化和杭派设计。
来到杭州这座城市,你会发现公交车上多的是“最忆是杭州”的诗词、围墙上有杭州典故的彩绘、连窨井盖都是美院学生的彩绘。
正是这些细微之处,共同交织出了杭州独有的“城市美学”——华美、精致、中国风十足又不失大气现代。
一直以来,杭州的魅力,介于传统与现代、本土与国际之间,它保留着宋韵之美又不失现代气息,它主动拥抱世界却不以洋气自居,而这也正是杭州的本色所在。
4、相互成全
杭州的这种本色,除了体现在市政规划和市民生活之中,还深入到了不少本地企业的基因之中,1994年成立于杭州的江南布衣,就是这样一家企业。
江南布衣从一开始就与杭州有着十分奇妙的缘分,创始人李琳是土生土长的杭州姑娘,她读大学的时候,父亲提出的要求是*不要离开杭州,于是她选择了浙江大学。
大学毕业没多久,李琳离开原来所在的化工厂,在四季青服装市场一家小店工作。同很多其他行业一样,彼时的中国服装行业尚处在起步阶段,有不少空白需要填补。
对服装有着与生俱来的兴趣,并且自有一套独特审美标准的李琳,在见证了四季青市场的火爆盛况后,决心自己创业开店。
很快,李琳的丈夫吴健辞掉本职工作,同妻子一道打造了江南布衣。
江南布衣成立以来,吴健和李琳分工明确,李琳负责设计风格和品牌形象,吴健则主抓公司运营管理。从一家杭州本地品牌,走向全国乃至世界,江南布衣的成功和崛起,离不开夫妻二人的共同努力和相互成全,当然更离不开杭州这座城市的成全。
据吴健介绍,2000年左右,杭州市政府大力扶持女装产业,江南布衣作为*批响应政府号召的企业,在后者的推动下,在萧山经济开发区女装产业园拿了80亩地,成为品牌崭露头角的关键一步。
江南布衣当然没有辜负拿到的这些地,他们在上边建造了堪称美术馆级别的工厂,极大地提升了其在全国经销商眼中的品牌力和美誉度。
就设计风格而言,早期的江南布衣处处是东方美学的痕迹,中式的花草枝叶曾一度是品牌的标识,扎染、印染水墨等中式印花也是常见元素;剪裁上,宽松、舒适的剪裁占据多数,不刻意突出女性的“线条感”。
彼时的江南布衣,衣如其名,名如其衣,品牌识别度不可谓不高,很快便在国内打开了市场。
作为一家中国本土设计师时尚品牌,江南布衣从成立之日起,就一直被杭州深厚的文化和设计底蕴滋养着,坐落于这里的中国美院等艺术名校,不仅一直为前者输送设计师人才,而且同其在服装设计领域展开了长期深入的合作。
此后的江南布衣,虽然在设计风格上,经历了从“森系”到“都市”、从“国风国韵”到“自然主义”等转变,但其不盲目跟风流行、迎合市场,尊重和坚守设计师对美的探索,给国内外的消费者和同行们留下了深刻印象。
而且,也正是因为坚持这种差异化、个性化定位,为江南布衣赢得了一大批忠实拥趸,助其一步步发展壮大。
2016年,成立了22年的江南布衣,成功在香港上市,成为*家上市的设计师时尚品牌公司,名动一时。
上市后的江南布衣,尽管也会面临短期业绩等压力,但却从来没有在设计和研发创新的投入上打折扣。
直至今天,江南布衣每年的款式里面都会有20%-30%的创新款式,用来测试消费者的感受。因为,在两位创始人眼中,于一个服装品牌而言,创新永远是其生存和发展最重要的主题。
关于这一点,创始人李琳的思考不可谓不深刻,她在最近的一次对谈中就表示:
品牌创始人在创造一个IP后,后续的很多事情都是在建设这个品牌,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尽管在商业上这个品牌不能一下子变现,但只要坚持去做,不停创新,大家终有一天会记住并且认可它。
对设计和审美有着近乎偏执坚持的李琳,在江南布衣各项运营都比较成熟后,开始了另一个“狂想”,那便是给江南布衣“设计”一个办公场所。
为了让“狂想”变成现实,李琳请到了意大利著名建筑师伦佐·皮亚诺,历经长达八年的精心设计和建筑,2020年,而今成为众多杭州年轻人打卡地的天目里园区正式建成运营。
某种程度上来说,天目里像是李琳和江南布衣对杭州这座城市的一种感恩和回馈,在李琳看来,杭州不缺艺术人群,而是缺一个有感染力的文化空间,而天目里从“狂想”伊始便一直在往这个方向努力。
如今的天目里,除了江南布衣自身外,还有自己的美术馆、艺术家驻留地、演艺空间以及在建的酒店,此外还集合了日本%Arabica咖啡、电影空间品牌CINKER PICTURES三克映画、餐饮品牌食通天等多个特色鲜明的商业项目,而最让李琳开心的,是日本名书屋——茑屋书店的入驻,引进茑屋书店的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它同天目里有着近似的理念:不只是一个书店,而是人们可以独立与空间发生关联的地方。
最近这两年,天目里在杭州甚至国内文艺界的名声愈来愈大,它不仅吸引了一批又一批年轻人的打卡,而且成为了很多艺术家、设计师的驻足地。
“这并不是一个寻常办公园区,也不是一块普通的商业综合体,更接近一个城市艺术中心”,两年多过去,李琳建设天目里的“初衷”正在一步步实现。
李琳曾说,她是一个喜欢满世界游逛的人,看到好的美术馆、艺术馆,自己会挪不动脚甚至反复去看,但她也担心,自己有一天飞不动了,杭州能不能提供一个这样的去处。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天目里既是李琳送给自己的礼物,更是她回赠给杭州这座城市的礼物。
在知名专栏作者维舟看来,一个城市经济产业的兴起,至少需要具备以下因素:亲商的社会土壤、蓬勃的创业精神、城市主政者在制定政策的时候对相关产业的扶持、人才引进的配套措施等等,缺一不可,到最后,还要看具体细节能否高效地落实到执行层面。
幸运的是,这几点,杭州都做到了,而也正是受益于这些因素,杭州才涌现出了众多像江南布衣这样的优秀企业。
而这些从杭州自发生长出来的企业及其掌舵人,也同样基于对这座城市的热爱,在自己的企业和事业有所成就后,尽心尽力地回馈杭州。
以马云为代表的阿里合伙人投资创办的云谷学校,是对杭州教育的探索和回馈,而天目里则是江南布衣和李琳留给这座城市的艺术圣地……这是一种让人羡慕的政商良性互动,是优秀城市和优秀企业(家)的相互成全,更是“钱塘自古繁华”的*奥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