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APP

选秀消失,偶像公司过冬天

2021年,前慈文传媒副总经理赵斌曾告诉毒眸,他认为中国偶像的制造和产生,需要一个强大的“火车头”,而最理想的形式就是好的选秀节目。

死水一片的内娱偶像生态,似乎正在迎来复苏。

选秀《亚洲超星团》播出,按部就班地放出选手名单、导师主题曲直拍,总制作人请了Rain,导师有秀粉的熟面孔程潇和朱正廷;乐华娱乐女团NAME出了团综《人不怕出名猪不怕壮》,把女团成员送去东北农村养猪;打歌节目《朝阳打歌中心》今年已经播出了第二季,豆瓣评分高达8.4分。

《亚洲超星团》《人不怕出名猪不怕壮》《朝阳打歌中心 第二季》(图源:豆瓣)

但是,观众和市场的热情,似乎已经从偶像行业退潮——打歌节目的豆瓣评分人数不到1万,《亚洲超星团》无法上线内地网络平台,只能在优酷国际版播出。站姐和代拍们不在乎练习生了,他们远赴横店,寻找下一个“待爆”的古装剧小生。

内娱选秀被叫停,让整个偶像行业元气大伤。曾经致力于打造唱跳爱豆的经纪公司们,或是转型涉足影视,或是专注音乐版权和线下演出,也有一些公司,最终没能度过行业寒冬。

偶像经纪公司在这三年,究竟是怎么过的?

01 大厦将倾

“倒奶事件”让101选秀在2021年戛然而止,但当时并不是所有人都预料到了这样的结局。

有不止一名从业者告诉毒眸,当时完全没有觉得影响会这么大:“我们提前听到过一些风声,但确实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得这么快,或者说这么严重。”

其中一位从业者告诉毒眸,当时公司旗下的艺人腾讯和爱奇艺两边的节目都在要,面试也都通过了,公司内部为到底该去哪边讨论了很久,最终还是选了《青春有你3》。“节目突然就没了,有人说我们已经是比较幸运的,因为走得很早,但我们总不可能时光倒流,当时选另一档节目最后能不能行也不知道,只能随遇而安。”

让偶像经纪公司迟迟不愿相信的理由,或许是在潜意识里,觉得这场偶像造星的幻梦,来得太耀眼、太金光灿灿了,以至于这场梦的梦醒时分,令人很难面对。

2018年被称作101系的“偶像元年”,《偶像练习生》和《创造101》两档节目不止收割了饭圈,也得到国民级的人气。毒眸前往《偶像练习生》决赛的当晚,曾经问过门口的黄牛,那张站在“坑”里的决赛门票,价格已经被炒到上万块一张。

这个行业带来的高额收益和商业价值,足够让一个原本名不见经传的公司实现“鲤鱼跃龙门”。

2019年,港股上市公司传递娱乐发布公告表示,附属公司广州戴德将以9600万元收购杨超越的经纪公司闻澜文化60%股权;剩余40%股权,将根据闻澜文化业绩对赌的完成情况,在3年后以相应的价格收购。

传递娱乐此举,在当时普遍被认为是看上了闻澜文化旗下的杨超越,而在此之前,闻澜文化是一家没有孵化出任何成熟偶像团体、业绩亏损的公司,杨超越也只是来大城市的、万千打工妹中的一员,因为《创造101》,一切都不一样了。

在节目热度和团体热度不如预期的时候,就已经有人敏锐地察觉到市场风向的转变。

资本的热情是退却得最快的。天眼查公开信息显示,当时有融资消息释出的好好榜样、坤音娱乐、新华贝易等零星几家公司,绝大多数的融资历程停留在了2018年。

高额的练习生培训成本,收益的性价比实在太低。三年前,卡司星球的老板刘佳就告诉毒眸,公司现在已经很少做练习生培训,除非发现很好的苗子。

但“发现很好的苗子”在行业之中,本身就并不是容易的事,处在泡沫期的行业吸引了各形各色的人,无论是在三里屯发传单招练习生的偶像公司,还是做着下一个一夜爆红梦的“准练习生”们。

罗青曾经在行业最盛的时候加入了一家偶像经纪公司,他给毒眸举了个例子:“当时我在公司楼下抽烟,有个男的过来问‘我能当你们公司练习生吗’,我一看长得还不如我瘦的时候,黑不溜秋的,这种人很多。”

优质的练习生资源几乎都流向了大公司,中小型公司基本挑不到什么满意的人选。“我们挑练习生,首先要看长相身高,再看实力和情商,因为你去当爱豆、面对女粉丝,如果情商特别低的话也干不了,这么筛下来能招到的人很少。”

2020年张艺兴在《少年之名》里坦言:“我觉得你们今年不该做这个节目,不急这一下,前面淘完那么多波了,哪能出好苗子?”在节目结束后的年底,他宣布成立染色体娱乐集团,并开启了练习生招募计划,表示要做到的是“品控”。

而当年毒眸在向另一位偶像经纪公司老板询问对此事的看法时,他的态度比较悲观:“我觉得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如果他早三年做这件事,我相信会非常好。”

02 各奔东西

由于选秀节目基本都是平台牵头,当中涉及更复杂的利益关系。平台夹在偶像公司和行业之间,拥有更大的话语权,这也让部分偶像公司较早地察觉到了选秀模式的不稳定性。

一位出道团成员的原生经纪公司老板告诉毒眸,平台对限定团成员的运营是“该排的活动都排上了”,但在团内肯定不会像在自家一样把资源倾斜给艺人本身。“同一个代言找了团里的两个人,我们肯定希望是给自家艺人,但有时候结果可能不是我们想的那样,因为这些东西的最终决策权在平台,我们很被动。”

罗青的老板当时也觉得,平台办选秀,公司选送练习生,有点“被平台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当时公司还有钱,艺人也比较火,我们就想搞搞内容、把自己变成一个出口,让别人和我们来合作,还买了一档韩国偶像综艺的版权,但其实公司本身并没有影视内容的基因。我们也找了一些平台S级项目的制片和编剧,但最后都没推进下去,加上艺人的热度也不如最初的时候,项目就停了。”

而在选秀被叫停后,跟随而来的偶像公司们,几乎都在“另谋出路”。

能否在选秀出道、留下姓名是当时判断公司实力的最普遍标准,但等到选秀被叫停之后,这个标准变成了“活下去”。

像哇唧唧哇这样的头部公司,仍然能够凭借多年的积累和公司原生的内容基因,在这场巨变中平稳地运营转型。哇唧唧哇相关业务负责人告诉毒眸,他们目前的策略已经从“打造独特的偶像闭环产业链”向“打造全产业链娱乐内容生态”更迭。

《偷偷藏不住》《舞台2023》《难哄》(图源:豆瓣)

而对于大部分偶像公司来说,送旗下艺人去演戏成为一种普遍的潮流,就算这不在他们原本的规划之内,表演课也被提上了练习生们的训练日程单。

前UNINE成员陈宥维,在演技综艺《演员请就位》被尔冬升批评哭戏像在嚼口香糖,遭到全网热搜群嘲,但其实他已经是跑去演戏的偶像里足够幸运的一批——更多的爱豆们只能在横店拍周期短、成本低、只有粉丝会看的分账剧和短剧。参加过《偶像练习生》、颜值评价名列前茅的罗正,去演了分账剧《春来枕星河》的男主,不幸被列入了当年“古装丑男”的行列。

疫情带来了另一种“困境”,许多巡演和专辑的策划都无法实现,现场演出也急速缩水。

曾经登上过《青春有你3》的熊猫堂,在经纪公司大美德丰原本的策划中,2020年推出的*张专辑叫《A.S.I.A.》,应该要从巴厘岛回来之后再去日本、韩国等不同的海外目的地,完成一整个国际化的策划内容。“但我们从巴厘岛回来第三天就开始疫情了,完全拍不了,最后只能在国内找地方拍完了。”熊猫堂的经纪人恶魔告诉毒眸。

梅珈所在的偶像公司在2019年风起时才入局,面对选秀被叫停,公司在后期开始转向经营自己的场地、做多功能业态,但受到疫情影响,线下业务难以发展,目前运营线下场地的小红书账号,最后一条内容更新停在了2022年年初。

行业的低谷和疫情的冲击,让偶像公司的处境雪上加霜。就算是原本坚持在做唱跳偶像、开巡演跑音乐节的公司,也不可避免地让旗下的艺人们寻求新的方向。大美德丰甚至尝试过让熊猫堂的成员涉足脱口秀,“在本人也自愿的情况下,会让他每天写稿子、交功课,还去线下讲过开放麦”。

开始我们还觉得无所谓,因为他们可以上综艺、演出什么的,但到21年是真没钱了,不去演戏就没饭吃了,一个舞蹈老师一个月三五万,声乐老师、化妆师各种的,况且你还好几个艺人,练习生的舞蹈课我们都停了三个月,只能让艺人接点戏给公司发发工资。”

一位从业者对毒眸透露,某个曾经诞生过出道团成员的“大公司”,现在的训练室已经停止使用了。

03 寒冬之后

没有选秀,偶像们照样有“成团出道”的可能。

今年2月爱奇艺播出的一档综艺《种地吧》,就诞生了“十个勤天”的组合。这档综艺收获了9.0的豆瓣评分,“十个勤天”通过节目“出道”,目前以团体形式活动,还参加了《朝阳打歌中心》和淮安音乐节。

《种地吧》总导演杨长岭曾告诉毒眸,这十个少年是历时四个多月、从300多份简历中筛选出来的,还给各个经纪公司发过内部邀请。

最终选出来的十位成员中,不乏“熟面孔”。来自白色系的卓沅和鹭卓是公司旗下团体ZERO-G组合成员,卓沅还参加了《偶像练习生》;王一珩来自果然娱乐,和小鬼同公司;蒋敦豪参加过《创造营2021》和《一起乐队吧》;李昊参加过《少年之名》;何浩楠和限定团INTO1成员周柯宇同属嘉行新悦,曾参加过《少年之名》和《创造营2021》,都未进入出道位。

这些都是“秀人再就业”的成功样本,凭借一档种地综艺,他们实现了在选秀节目中都没能实现的梦想。

除了参加综艺外,活跃在影视剧市场的秀人也不少。

《创造101》第三名的杨超越自2018年成团出道后,光是播出的女主剧就有7部,今年也在《七时吉祥》中担任女主角。毕雯珺、周柯宇、曾可妮等选秀出道的艺人今年也都有新戏播出。因为不是所有偶像都能获得头部的影视资源,分账剧和微短剧也因此成为爱豆逐梦演艺圈的下位替代品。

随着线下演出行业的复苏,已出道的偶像们也终于有机会站上舞台。黄明昊在长沙举办了自己的个人演唱会,THE9的告别演唱会也在近日举办。有从业者向毒眸透露,目前偶像参加音乐节的通告费大概在70到120万左右。

与此同时,选秀正在以另一种形式“重生”。《亚洲超新星》今年暑期档官宣启动,将在优酷国际版和TVB同步播出。

乐华娱乐稳坐阵中,旗下艺人程潇和朱正廷在《亚洲超星团》担任导师,在65名选手中,有12位来自乐华。11月19日,节目在官博上公开了初印象人气排名,有6位乐华的选手进入前十,*的是曾参加韩国选秀《Boys planet》的奥利。

乐华娱乐是目前为数不多仍在运营偶像团体的公司,旗下女团NAME于2021年出道,还在近日播出了新团综。

不过,乐华娱乐目前的主要增长点,仍然是以王一博为代表的签约艺人带来的收入。

财报显示,在乐华娱乐的收入构成中,艺人管理业务为主要来源,主要来自艺人参演影视剧和电影、综艺节目和公开演出的商业收入,艺人担当商业代言、品牌推广活动和其他商业推广活动的收入。这些收入占到了2023年上半年收入构成的87.56%。

乐华娱乐2023年中期财报

从商业逻辑上很好理解,如果公司没有能源源不断带来高收益的成熟偶像或独立业务,是无法坚持为偶像团体投入财力的。

如前文所言,除了时代峰峻这类自成体系的公司外,大多数偶像经纪公司都已经或正在转型。

其中,像哇唧唧哇这样的头部公司,其转型既受到选秀的影响,同时也是公司发展到一定阶段后的必然选择。“与明日IP、INTO1这些限定团告别后,哇唧也要迎来一个新的局面。”

综艺方面,《舞台2023》今年播出,已经更新到“秋季番”的《毛雪汪》也成为年番综艺的代表。影视方面哇唧则选择与原有的偶像生态进行联动,将“偶像影视产品”作为未来的主要方向,还储备了包括影视IP《难哄》在内的IP版权库。

比起这些选择转型、寻求新机会的偶像公司,还在坚持“只做”偶像团体运营一项业务的公司并不算多。

根据小德的介绍,熊猫堂目前已经发行了三张正式专辑和多张EP,积累了五十余首曲目,参加了《我要上春晚》《嗨唱转起来》等几档综艺,也有专辑、周边等较为稳定的收入。用小德的话说,“我们不在意舞台的大小,只要有机会就会去。”

为了寻找新的增长点,大美德丰今年拓展了新的业务方向——直播。此前两年,公司内部一直在就是否直播的话题进行讨论。“我们担心直播反而会损害艺人在内容上的质感。”小德说,“今年感觉音乐内容的积累上比较扎实了,也想给粉丝多一个接触他们的场合。”

熊猫堂较为突出的成绩是在海外。还没参加节目时,熊猫堂就开始布局包括Instagram、Facebook等在内的海外社交平台,并与海外的娱乐公司合作,在当地举办快闪店、展览、发行当地语言的音乐作品等等,疫情过后,下一步就是海外的线下演出。

这也是他们能在选秀节目消失后持续活动的根基壁垒之一。“在上节目之前,熊猫堂在海外已经运营了一段时间了,四个平台都是同步更新,也积累了一些海外粉丝,所以受到的影响没有其他家那么强烈。”

坤音娱乐旗下的组合ONER也活跃在偶像市场上。自《偶像练习生》结束以来,ONER总共发行了四张实体专辑,也在持续进行巡演、签售等线下活动。今年8月,ONER在青岛举办了签售会,还以共计14小时15分钟的时长申请了吉尼斯世界纪录签售会的最长时间。

练习生招募也还在继续,虽然无法通过选秀出道,但如果想扎根在偶像行业,源源不断的新血液是公司能持续运行的重要保障。

熊猫堂仍在持续招募练习生;哇唧唧哇旗下设立了训练生储备厂牌“小哇学堂”,其中“小哇音乐社”今年还发行了三首单曲;坤音娱乐也在上个月刚启动了全球练习生招募计划。

04 抛锚的火车

中国的偶像行业的衰退,并不只是因为没有选秀。

“如果我们的偶像生态只是依赖于一个品类的综艺节目而生存的话,那就证明这个生态其实还很不完善。”小德说。

国内迟迟无法做出完善的成品偶像团体,已经成为产业内长久讨论的话题。因为缺乏打歌、舞台等一系列配套机制,导致偶像产业始终缺乏后端运营,大量练习生走出节目之后也只能被送往剧组,节目本身只是获取曝光的机会。

而此前一直被选秀包裹得很好的、偶像产业的前端模式,目前也失去了最可行的通路。大多偶像公司并没有独立包装出道团体的经验。

即便是在选秀时代,偶像公司自运营的团体也不多,大部分公司在签约练习生后,会直接将选秀节目作为*出口,再交付给限定团运营,不必费心去包装概念和做出道规划。

偶像行业乘着选秀的东风直起,但如今回头去看,却像是一个巨大的泡泡。从2018年到2021年,不断有新的练习生登上选秀节目,出道的人在限定团解散后各奔东西,选择演戏等其他方向,因为没有那么多舞台能消化他们。没出道的选手们,则再上其他节目寻找机会。

在毒眸2021年举办的一场偶像主题沙龙中,有一位《少年之名》的“一轮游”选手来到现场,并在观众互动环节中提到,提到偶像产业建设需要很长的周期,但竞争对于这些早早“出局”的选手来说显得非常残酷,并且偶像产业的变现、成长似乎都尚未搭建完全。

行业在飞速发展,陡增的选秀节目数量创造了巨大的市场空缺,偶像公司们也都不甘掉队,不断地签约那些怀揣着舞台梦的练习生,再将他们一批一批地送到选秀节目中去。而至于出道后应该如何运营,没出道的又该何去何从,都是还来不及思考的问题。

《偶像练习生》《青春有你》系列制片人吴寒也在那场沙龙中,总结了国内偶像行业发展的进程,是“用三四年的时间走过了海外七八年的路”。而如今看来,“太快”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

选秀消失后,原有的前端模式已然失效,后端运营又还没来得及成型,在并不完善的偶像生态下,偶像与公司的关系陷入尴尬的境地:偶像公司很难为艺人提供登上更多舞台的机会,只靠运营唱跳偶像,也很难帮助公司实现盈利。

《青春有你2》剧照(图源:豆瓣)

此前,毒眸曾讨论过“后101选秀时代”的困局,当时多档选秀节目同年播出,练习生始终面临紧缺状态。嘉行新悦的总经理李妍的观点是:行业还远没有到一个百花齐放的健康状态,还需要有更多人才参与到偶像生态的建构中。

当这条路走不通之后,选择放弃的远远比选择“参与建构生态”的人多。

2021年,前慈文传媒副总经理赵斌曾告诉毒眸,他认为中国偶像的制造和产生,需要一个强大的“火车头”,而最理想的形式就是好的选秀节目。

现如今,已经失去了“火车头”的偶像产业,未来又将驶向何方?至少现在,还没人能给出答案。

【本文由投资界合作伙伴微信公众号:毒眸授权发布,本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如有任何疑问题,请联系(editor@zero2ipo.com.cn)投资界处理。

相关资讯

休闲娱乐数据总览

最新资讯

热门TOP5热门机构|VC情报局

去投资界看更多精彩内容
【声明:本页面数据来源于公开收集,未经核实,仅供展示和参考。本页面展示的数据信息不代表投资界观点,本页面数据不构成任何对于投资的建议。特别提示:投资有风险,决策请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