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胎是门技术活,四十年前,如果有个人投胎到江苏省一个叫做华西的村子, 那么在绝大多数中国人才刚刚吃饱饭的年代,不需要去芬兰,也不用羡慕瑞士人,很快他就能过上跟北欧人民一样的高福利生活,吃饭、看病、上学都不用钱,到21世纪初甚至还能实现存款百万,早早享受上别墅和轿车。
但是二十年后,这个人人羡慕的投胎小能手,会迎来跟现在互联网打工人相似的35岁危机。
村里频频传出负债几百亿、银行挤兑的新闻,而花上十万块买一个农村户口的故事,再也不会有了。
比城市生活还要优渥的农村是什么样的?在城镇化大趋势之下,乡村是否难逃凋敝宿命?
天下*村:华西村的起落
华西村命运齿轮开始加速转动的那一天是1992年3月1日。
在此之前,华西村和周边的村庄一样,虽然也小打小闹偷偷摸摸办了些厂子,但村民们还不能算是奔上了小康。
直到那一天,村支书吴仁宝从电视上了解到邓小平南方谈话的消息,当天凌晨三点,他就把正在睡梦中的村干部拽起来开会,他判断全国将大力发展经济,各种原材料势必涨价。
华西村当时购进的铝锭每吨6000元,三个月后就涨到了18000元,相当于 “吴仁宝开了一个会,赚了一个亿。”
到1994年,拥有钢铁、化工、铝钢、毛纺、带管等45家企业的华西村组建了华西集团。
如果你是华西村村民,人生轨迹可以说是非常“丝滑”。
长大的过程中,不仅读书看病不要钱,毕业后也不用担心找不到工作,直接进集团,吃住不愁,每月五险一金不说,奖金还能变股票,化身为公司股东。
2006年,吴仁宝在接受央视采访时,说“钱,家家有了,最少的人家也不少于100万”,要知道当年上海的城市家庭人均年可支配收入,也不过才20668元。
可以说,华西村的起飞是天时地利人和的结果。
而从亿元村,变成一元村,华西村的衰落则是天时不再的结果。
2010年之后,钢铁行业不景气,吴仁宝也早就卸任了。华西村从那时候起虽然多次尝试转型,却依旧是风光不再。
但身为村民,到2019年还是可以拿到9.05万元的年均收入,可以说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过得也还不差。
珍珠*村:诸暨新长乐村
那么三十年前,如果有个人投胎到浙江,命运会是如何呢?
90后江浙沪独生子女,在小某书可是位于鄙视链顶端,约等于人生赢家的代名词。
但浙江毕竟是个有11个地级市、24000多个村子的省份,投胎成为杭州萧山拆迁户,和投胎到浙江丽水农村,完全是两种人生体验,除非你是生在类似这个村的地方。
长乐村是诸暨山下湖镇上最早富起来的村子。80年代,在长乐村的带动下,整个山下湖镇 80%以上的农户都在开塘养蚌,早早就把珍珠远销海内外,但那个时候,养蚌卖珍珠还是上一代人苦哈哈的事情。
给蚌投喂鸡鸭粪,夏天臭气熏天。
能把90后年轻人吸引回来“继承家业”,还是因为这个村庄自己带动了一波“时代风口”。
2017年开始,陆续有长乐村村民开始入局直播,到2022年做电商直播的村民就有300多户,线上交易额突破40亿。
长乐村总共只有800户人家,不到一半的村民就能创造了全村三分之二的交易额。
直播间开蚌取珠就跟开盲盒一样,吸引的很多是年轻人,回到村子里做直播珍珠生意的,也更多是年轻人。
一个典型的长乐村珍珠直播间,通常是年轻人在前台直播,家人在后端养蚌、加工、做供应链,如果粉丝多做开蚌直播,有时还要雇一两个年轻力壮的村民,毕竟一场直播下来要开1000多个蚌,还算是个体力活。
家庭作坊,在风口之下被赋予了新的意义。
如果说华西村更多是集体经济和强人意志打造的村庄奇迹,村民是在大家长的带领和管理下被动前进,那么长乐村则是村民作为个体,因为对财富和改变生活的渴望,自发投身其中。
2022年,新长乐村人均GDP高达3万美元,跟同年日本的人均GDP差不多。
旧村新生
看到这里,我知道肯定有人要说,江苏、浙江的沿海buff,不是哪个村子都可以叠上。
广州深圳那种一拆迁就换十几套回迁房,更像是网络上的投胎到内陆的“穷乡僻壤”,他还能为村子做些什么?
在江西,过去两年,这个只有200多户村组的村子,累计接待的游客超过了20万次。2021年,寒溪村村民户均年收入就已经超过10万元。
寒溪村显然不是一个典型的村庄案例,毕竟不是谁都能请得到国际知名策展人担任顾问办艺术节,也不是哪个村庄都能找到一大群国内外艺术家来这边做装置艺术,且还能借着景德镇的东风起飞,成为网红目的地。
马上春节了,打工人返乡后,尤其是南方的朋友,可能都可以在自己老家附近找到类似的小小网红村。
只是村民是否已经因此得到经济上的利益,还有待经营和时间的考验。
当我们好奇,一个人投胎到农村怎么能致富的时候,可能本身就承认了乡村整体上落后于城市的事实。
费孝通写的《乡土中国》,客观上已经转化为城乡中国,有的村早在上个世纪,就成为了乡村振兴的样本。
国家就业收入分配和消费司联合北师大发布的报告显示,中国农村居民人均年可支配收入是18931元,每个月不到2000元。
在农业生产收入不足以支撑家庭再生产、产业有限因而缺乏就业机会的中西部地区,人口流出、乡村人口持续向城镇转移几乎是必然现象。
本篇内容讨论的几个村子中,有的村早在上个世纪成为了乡村振兴的样本,也有的在寻求新的突破口。
这些“超级乡村”的存在,让我们看到中国60多万个村庄中,也许有更多乡村能基于自己的个性,在“种地”之外走出一条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