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锡峰何许人也?
在当下信息迭代速度以分秒计算的2024年,这个名字彷佛穿越时光隧道从远古时代飘然而至,斑驳地只能从记忆深处去挖掘。
不过在2022年,张锡峰这个名字几乎家喻户晓,因为参加了央视的一场演讲类节目,这位零零后的高中生几乎凭借一已之力掀起了关于城乡二元对立的话题。
他用“土猪”来形容自已,和高考超级工厂——衡水中学的学子,他极尽所能的想要诉说自己的朴实,却无法掩盖锋芒华露的“精英主义”。
这位少年一时间,风头无两。
然而,这场争论也随着那一年高考的结束销声匿迹,张锡峰也随之消失在大众的视野,他考去了哪里,也成为当时众人所关注的问题,但那时没有答案。
本以为,这场关于“土猪与白菜”的争论会化作尘埃消失在时间漫长的风季中。
就在今年高考的前夕,张锡峰突然出现在一个网络的访谈节目中,死去的记忆开始攻击曾经的吃瓜群众,每个人都很好奇,张锡峰,他现在怎么样了。
视频中的张锡峰还是曾经的模样,只是眼神里少了高中时的犀利与坚毅,说话的语气中少了意气风发和脾睨轻狂。
如今的他,是浙江大学计算机系大三的学生。以674分的高分考入名校,张锡峰并没有感受到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痛快与酒脱,反而是迷茫和无措。
他承认自己并不喜欢现在的专业。大学期间,张锡峰尝试过很多赚钱的事情,自媒体、游戏主播等等,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演讲中那个拼了命都要在大城市中闯出一片天地,与命运一决高下的少年,如今却只希望能够心安理得的躺平,寻找一种简单的人生模式。
至于未来,他有些无奈,可能是工作,也可能是出国,但是他拒绝选择考研,他说,他学习学累了。
三年不长,时间却在这位曾经的“网红”高中生身上发挥了奇妙的作用,没有人会为张锡峰的变化感到唏嘘,毕竟他自身足够优秀,又有名校光环加持,而且家境殷实,虽谈不上天选之子,但张同学的确比普通孩子要幸运很多,他所走的路也是很多人望尘莫及的。
如今,虽然张锡峰为当年演讲的内容道歉,可依然有很多人在戏谑他,让他凭借当下又一波热度开直播,攒人气、割流量、带货割韭菜,赚一波再说。
抛开网红中学生的身份,发生在张锡峰身上的变化几乎是当下中国年轻群体,也是中国社会的一个缩影,从内卷转向低欲望。
最近,有一个词正在悄咪咪地回到公众的视野,那就是“动态清零”。关于就业问题,指的是要动态清零零就业家庭。而这句话出线的背景是,今年将有1179万高校毕业生走出校园,面临就业问题,社会将承受更大的就业压力。
但新的变化是,硕博的就业前景低于本科生、本科生的就业前景低于大专生。
更为扎心的是,苏州、深圳等大城市发布了网约车行业预警,网约车司机的数量正在趋于饱和。
与之相对应的是,今年的各大假期,旅游市场的火爆,各大网红城市、旅游景区均出现了“看人”的拥挤场景。
一面是争取生存的机会,一面是享受生活的聒噪,世界似乎开始变得魔幻,人们几乎生活在两个平行的世界里。
不可否认,当下的社会中,生存这件事正在变得困难起来,即便是内卷,也无法为自己在拥挤的城市中找到一处透光的缝隙。
那些怀揣着拱掉大城市“白菜”梦的张锡峰们,最终发现,自己只是换了一个地方拼命求生存,而那张引以为傲、打败上百万人的考卷和分数,只是烧烤摊前吹牛的谈资和深夜孤灯下的一声叹息。
大城市的“白菜”很香,它代表着独属于大城市的一切美好的资源,教育、医疗、就业、娱乐,甚至还有名利:
得到它,便是生活质量的蜕变;得到它,便是尊严脸面的满足;得到它,便是阶级地位的跃升;得到它,便是逆天改命、胜天半子,甚至是一个家族、几代人的荣耀。
要拥有这样的“白菜”,对于少年们似乎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考学。用高考的成绩,换来走进大城市的入场券,此后便可拥有更多的选择和可能。
但没有人告诉少年们一个道理,那就是在当下的市场经济大环境中,资源具有趋于集中的属性。就像人力资源向北上广、省会城市和核心城市集中一样,资源,也就是所谓的“白菜”也在向资本集中,向少数人集中。
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虽然资源这块蛋糕的规模在变大,但依旧是少数人会分得蛋糕的多数,更多的人却要去争强那越来越小的切角。
于是,张锡峰们一边做着拱掉“白菜”的美梦,一边不得不接受成为“社畜”的现实。
然而,更加残酷的是,“白菜”不仅距离张锡峰们越来越远,而且这样的希望将变得越来越渺茫。
上半年,安徽一个幼儿园孩子在课堂上的发言让农发行火出了圈,孩子亲口将自家两代行长的事实披露了出来,甚至将进入农发行当行长,继承家业当做自己的理想。
此言论一出,农发行上上下下惊出一身冷汗,连夜彻查是谁家的孩子如此“童言无忌”,更是对其中所存在的“近亲繁殖”现象进行澄清和说明。
无独有偶,此前一家三代铁路人、烟草人的新闻更是戳痛的广大网友脆弱的心脏。人们或抱怨、或嘲讽、或谩骂、或讽刺。
其实,这样的新闻看似在赞扬一种所谓的传承精神、工匠精神,但却在客观上说明了当下社会阶层板结的现状。而这样的现状,固然有曾经计划经济里“接班”思维的遗留,但也是市场经济发展的必然。
当资源集中在少数人的手中,少数人自然需要维护既得利益,于是便会逐渐形成“圈子”,筑成壁垒,提高门槛,隔绝他人进入,最终实现所谓的“龙生龙、凤生凤”。
当社会阶层固化板结,上升渠道封闭,社会的活力必然会下降,内卷成风,躺平成灾,最终形成低欲望社会。
与之相对应的则是近些年直播的火爆。
山东菏泽,一个名叫郭有才的年轻人火了,一首《诺言》,一部手机,几天之内收获一千万粉丝,他拯救了一座废弃的车站,也带火了一座城市。
随之而来的,则是全国各地网红的蜂拥而至,人们除了要一睹郭有才的风采外,还有沾沾他的热度,蹭蹭他的流量。
寂静的菏泽一瞬间变得拥挤和喧闹,为了博取流量,众多网红除了拿出看家本领外,其直播的内容也开始趋于魔幻。
于是,人们提出了质疑,认为直播的火爆会对年轻人的就业观、价值观产生不利的影响,甚至有人讽刺到“为中华之崛起而直播”。
而除了菏泽,国内许多城市的夜晚都会有很多年轻人聚集在一起搞网络直播,通过这种形式挣快钱。
抛开直播内容,但将直播当做一种就业形式,直播的兴起也恰恰说明传统行业就业的艰难、机会的减少。
直播,利用网络的力量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现实中的不平等,一部手机、一台补光灯、一些廉价的设备,无论是谁,只要你有才艺,只要你肯放下尊严,在网络的平台上,就能给予你赚钱和成功的机会,而这样的机会几乎是人人都可拥有,人人都能成为网红。
直播,拉低了成功的门槛,拉低了社会的尊严,但对于某些渴望成功的年轻人来说,尊严又值几两银钱呢,机会才是千金难求。
回到张锡峰们的身上,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一位名叫庞众望的人,出身贫寒,却凭借自己的努力和乐观的精神,最终成为北大博士,真正的天之骄子。
这样的对比下,更显张锡峰们的颓然和无能。
然而庞众望的故事并不具有普适性,他的确很励志和感人,而张锡峰们却更能代表普通人,高考是他们学生时代的*目标,当下的教育体系里,却没有教育他们怎样去做自己,如何在社会中生存,如何在激荡的大时代中寻找属于自己的机会,如何去接受自己的不*,如何去认定属于自己的成功。
张锡峰在演讲中说他们不是高考机器,可最终都变成了高分成绩的奴隶,凭借着老天赐予的运气,在时代的大潮中随波逐流,却无法接受即将到来的平庸,毕竟强烈的反差会刺激每一个涉世不深的少年的小心脏。
所以,他们同所有人一起内卷,最终却是徒劳,希望破灭。
于是,年纪轻轻便声称自己老了,选择躺平,选择easy模式,选择无奈接受现实,甚至渴望退休生活,所谓“无欲则刚”。
百年前,清朝大诗人龚自珍说“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这样的呐喊并没有改变晚清颓败的政局,但也说出了当时的有识之士对于社会变革、重现生机的渴望。
相比于百年之前,当下的社会是更具自由与活力的,对于人才的重视程度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但当看到张锡峰的采访时,其所表现的状态让我感到一种无奈,诚然他无法代表所有青年,但他依然是部分青年的缩影,他们还在坚守自己高考时的梦想,只是遭遇了挫折。
希望这个社会能够保护他们的梦想,不要让他们陷入低欲望的陷阱,而是真正的走在属于年轻人的阳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