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水果”与裸露的侧翼
“一个国外笑话是,有长官视察部队,发现被排在队列最前排的都是相貌堂堂身材挺拔的军人,于是叫来该部队的*询问,得到的回答是,排队列的那个军官,以前是摆水果摊的!”
刊载于《青年文摘》2011年第12期的文章《你看到的只是*排水果》,很值得推荐给企业家们阅读。
任正非以前是摆水果摊的吗?非也。所以,他总是很直接地对华为进行批判和抨击,什么“裹着白头巾,拿着盒子枪的土八路”啦、“前方吃紧,后方紧吃”啦、“惰怠与腐败”等等,无不是大声地呐喊出来。任正非说:不要管别人说你美不美,我们要的是继续前进,发展才是硬道理……
《你看到的只是*排水果》的作者韩松落在文章的结尾写道:“……不要迷恋传说,不要为任何神话心荡神驰,不论那是与一个人、一件事,或者一个时代有关的传说,更不要试图在其中寻找真意,寻找企及之道,那些传说、神话,都是被制造出来的,而造就传说的方法,也非常简单:把所有好看的水果,摆在*排”。
任正非说:“华为没有神话,更没有传说中的什么背景,我们就是一个根本,长期坚持核心价值观不动摇”。真正了解华为发展历史的人都知道,华为从来都是一个危机接着一个危机,任正非与华为的高层团队们也从来没有过气定神闲、从容自若的大段时间,即使到了20多年后的今天,他们的神经也几乎难以松弛下来,甚至比过去还要紧绷许多。
本书系统论述了任正非20多年来所形成的企业管理哲学,这的确对华为来说,都是好看的“*排水果”。思想总是理想化的,但在华为企业战略、战术行为的实践过程中,常常要被打折扣,甚至被久而久之束之高阁,或者被时间所厌弃所麻木,而这也正是一个组织最危险的征兆。任正非和华为高层们忙来忙去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如何在迅速变化的商业环境中,始终能够将华为的核心价值观贯彻落实到整个组织的神经末梢,并不断以此来抵御企业内部的疲劳与惰怠。
除了华为的企业管理哲学以外,华为的国际行业地位,20多年来的高速成长,技术实力等等,都可以称作“*排水果”,但华为的高层们总是越过“*排”,看到的是华为“裸露的侧翼”,正如任正非所说的:“我对成功从来视而不见,我的眼中全是危机”。那么,在今天和未来,什么是华为“裸露的侧翼”呢?
为了叙述方便,我们把与华为直接相关的“外部商业环境”称之为“裸露的左侧翼”,将内部环境称作“裸露的右侧翼”。在“左侧翼”方面,华为的战略回旋余地到底是大了还是小了?应该两面来看。正面看,船大了,抗风险的能力强了,与竞争对手的战略平衡也相对容易达成,另外,企业20多年所形成的价值体系、管理体系、制度与文化等也有利于在极端恶劣的外部挑战出现时,实现包括产业转型等一系列的战略转变。反面看,企业大了,目标也大了,对手们的惊戄与警觉意识、围剿与打击的力量也大大加强了。如果说,华为在10年前聚焦北美市场,资源的集中度向北美倾斜,也许不会遇到这两年如此大规模、高效率的来自美国竞争者的强烈打压,毕竟那时候的华为尚不足以对他们构成全面的威胁。但是,那毕竟是历史的假定,而且华为的资本、人力、文化资源等也不足以让华为四面出击,尤其是在10年前。但今天,北美市场的确是华为难以在短期内攻克的高地,因为它已经不仅是单纯的商业竞争了,美国人赋予了它多义的对抗色彩,并且力图也将它传导给北美其他市场以及欧洲市场。尤其是全球经济日趋恶化的今后几年,贸易保护主义很可能蔚为潮流,对华为而言,这将是又一个严峻的冬天。
其次,华为在运营商市场是否已到了天花板?华为2011年的销售额已达到324亿美元,位居行业第二位,在全球经济不景气的大背景下,华为能维持年均15%左右的增长吗?即便出现所谓数据流量的“井喷式发展”,运营商有多少能力加速建设“太平洋一样粗”的数据管道?很可能,在持续20年的高速发展后,全球的基础通信建设要进入一个相对平缓的时期,对华为而言,这又是一大制约。
也许,正是在意识到市场增长的有限性时,华为在两年前,开始向企业网市场和消费品市场拓展。但也必须意识到,这也是很困难的挑战。一个值得注意的现象是,全球范围内,以运营商市场为主战场的企业一般很难在企业网领域获得成功;而思科在涉足运营商业务时也鲜有斩获。概言之,这是两种不同的文化所致。企业网市场更注重个人英雄与人脉网络,而运营商市场更推崇团队精神和集体协作。华为正是在优化流程,否定个人英雄的过程中赢得了运营商市场的巨大成功,那么在企业网领域,华为如何形成一种既有传承又有创新的适应型文化?这显然是不容易的事情。
可以预见,未来两到三年,外部环境对华为的压力是全方位的。
然而,最根本的还是企业自身。外部的商业环境永远都是起伏不定的,但总有少数企业能够走出危机,甚至在危机中抓住机会,乘势崛起。华为20多年来不正是如此吗?但是,内部的“裸露的侧翼”如果出现致命的硬伤,那则是最危险的,特别是,在企业步入所谓“辉煌时代”时,各种问题最容易滋生。恰如西方谚语所云:“精美的地毯下掩藏着大量细菌”,遇到天气阴湿时,更会迅速繁殖。对于华为来说,如果增长趋缓了,甚至严重衰退了,出现类似于2000年至2003年的困难期,华为所赖以生存的价值观会不会遭到削弱?“以奋斗者为本”的动力系统会不会大大弱化?艰苦奋斗的优良传统会不会衰变?以 “客户为中心”的常识与真理会不会扭曲、焦点会不会模糊起来?惰怠现象会不会普遍化公开化?山头主义、企业政治、权力腐败等组织环境中的“多足章鱼”会不会大量繁殖……总而言之,我们所谓的“组织疲劳症”、“*疲劳症”会不会规模性地蔓延开来?
这也许有些危言耸听,但却有可能发生在未来,发生于华为的“下半场”。
*逻辑:呼唤奋斗精神
尼采说:“当你凝望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着你”。正确的态度是,正视困难,并挺身前行。任正非历来的作派是:逆向思维。在顺境时,大讲危机;逆境时,鼓吹理性的乐观主义。但不管怎样,他始终抓着一个根本:奋斗精神。
经济学家约翰·梅纳德·凯恩斯用“动物精神”来突出个人(企业家)信心对经济后果的重要作用:如果要使国家恢复市场经济秩序,带动经济走向繁荣,投资家和企业家必须在预期并不明朗时依靠他们的勇气或冒险精神,把他们的钱再度投入到市场之中。
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加州伯克利大学的乔治·阿可洛夫教授和行为金融学的代表人物、耶鲁大学的罗伯特·希勒教授在他们近期畅销的《动物精神》一书中,对凯恩斯的动物精神一说作了这样的阐述:“动物精神这一术语在古语和中世纪拉丁文中被写成Spiritus animalis,其中animal 一词是指心灵的,或是 ‘有活力的’。它指的是一种基本精神和生命力”。笔者在这里试图将“动物精神”和任正非所推崇的“奋斗精神”划等号,它们都是一种“基本精神”,源自人类的动物本能,其内涵及外延大致包括:冒险、进攻、趋利避害、单向度追求、牺牲精神,以及单纯的乐观和生命力。一切人类组织包括国家,企业,乃至于家庭的最终解体,大多源于构成组织的核心元素—激情与奋斗的精神消失了。在这里我们不能简单地讲,是由于“动物精神”消失了,这是因为纯粹的“动物精神”如果没有法律、宗教、道德的约束,它的破坏性无疑是巨大的。
但是,“动物精神”于企业和企业家来说,几乎是天然的要素。经济环境动荡不定,反复无常,企业家如果没有强烈的冒险精神,企业团队如果不具备强大的进攻力和必胜的激情,那对企业来说,无疑是死路一条。
一般而言,企业在早期,并不匮乏“动物精神”,绝大多数企业的诞生大都来自于创始人内在的本能冲动和冒险热情;而相当多的企业早天的原因,是由于过剩的动物能量所导致:一味地被赚钱,快速发展的本能所驱使,以至于漠视或破坏秩序与规则,结果“动物法则”被“社会法则”所打败。但是,企业在做到一定规模,并拥有较长的历史后,又往往受困于秩序的暮气和“社会法则”的僵化,被一套所谓的烦琐文明—官僚主义、文牍主义、形式主义所束缚,“动物精神”受到压抑,乃至于渐渐步入衰灭。到这个阶段,企业的灵魂也就没了,离死期也就不远了。
任正非是提倡动物精神的。媒体只是片面地肯定或否定华为的“狼文化”,岂不知,任正非对“狼精神”之外的其他一些动物精神也有激赏,比如关于蜘蛛:“世界上我最佩服的勇士是蜘蛛,不管狂风暴雨,不畏任何艰难困苦,不管网破碎多少次,它仍孜孜不倦地用它纤细的丝织补……”,企业家一生的使命不就如此吗?
关于蚂蚁与大象:“我们的竞争伙伴都是年销售值几百亿美元的厂商,我们整个市场加起来,还不到10亿美元。因此,和国际大公司相比来说,我们还非常非常小。我认为3年之后,华为公司的销售额会在20亿~ 30亿美元之间,我们还是一只很小的蚂蚁,很容易被爱立信、AT&T这些大象踩死,所以说,我们一点不敢睡觉,我们要随时注意大象什么时候走过来,不要让大象踩死”。“我们是老鼠,我们爬到大象的耳朵里去,我们在一些特殊的软件里,加上香槟,加上茅台,加上俄罗斯的伏特加,这样我们就可以在大象的耳朵里挖出一块市场来……”
这段关于“企业生存机制”的论述讲于1997年。15年过去了,AT&T已经不复存在了,昔日的大象们尽显疲态,或已消亡。华为这只蚂蚁、这只老鼠演进成了大象,华为还能如蚂蚁那样“不敢睡觉”、戒惧戒惕,如老鼠那样灵动、并具备顽强不息的适应能力吗?关于羚羊与狮子:“羚羊要跑得比狮子快,才不会被狮子吃掉;狮子要跑得比羚羊快,才不会被饿死;但如果羚羊和狮子跑得一样快,两者都会累死。竞争的目的,是为了在有限的资源下,为社会提供优质的服务。我们是支持竞争的,因为它有利于社会的发展,有利于促进要素的组合效率,有利于创造更多的财富。但过度的竞争,也会对产业和资源产生破坏。竞争中也要合作,例如在标准的拟定,IPR的交叉许可,配套零部件的共享……又要有适当的合理保护,特别是对知识产权和建设投资的保护。因此,开放、竞争、合作应该相辅相成,成为主流”。
这是任正非2012年初在欧盟一次高峰会上讲话的开场白。有学者与笔者讨论时说道:任正非将“动物法则”与“社会法则”结合起来了,标志着华为真正成为了一家国际化公司。这一说法是偏颇的,至少过去10年,华为与竞争对手之间的关系主要是一种竞合模式,而非你死我活。任正非不过是把已经在开展中的实践总结出来、并在国际论坛讲了出来而已。
回到华为的“狼文化”。任正非比较系统的论述如下:
—我们把目标瞄准世界上最强的竞争对手,不断靠拢并超越它,才能生存下去。因此,公司在研发、市场系统必须建立一个适应“狼”生存发展的组织和机制,吸引,培养大量具有强烈求胜欲的进攻型,扩张型干部,激励他们像狼一样嗅觉敏锐,团结作战,不顾一切地捕捉机会,扩张产品和市场。同时培养一批善统筹、会建立综合管理平台的狈,以支持狼的进攻,形成狼狈之势。狈在进攻时与狼是形成一体的,只是这时狈用前腿抱住狼的腰,用后腿蹲地,推狼前进。但这种组织建设模式,不适合其他部门。
—我用一个典型的例子来说明,狼是很厉害的,它有灵敏的嗅觉,有很强的进攻性,而且它们不是单独出击,而是群体作战,前赴后继,不怕牺牲。这三大精神,就构成了华为公司在新产品技术研究上*的机制。我们按这个原则来建立我们的组织,因此,即使暂时没有狼,也会培养出狼,或吸引狼加入到我们中间来。也就是说,我们事先并不知道谁是狼,也不可能知道谁是狼,但确立了这个机制,好狼也会主动来找我,有了一个好狼,就会有一群好的小狼。
—现在我们有一个明确的任务就是:未来信息世界的发展变化速度非常之快,不一定是老狼,不一定是最有经验的狼,也不一定是国际水平的狼才能发现这个世界,很可能是一匹小狼突然发现了食物,然后带领所有的狼去捕捉食物。这个小狼是谁呢?美国是比尔·盖茨,中国呢?当然也有。
—比尔·盖茨是一匹小狼,一匹在白茫茫、一无所有的北极圈里发现了一堆食物的小狼,所有的狼都跟着他享受这堆食物。他就是信息潮头的领头人。
——我们还要培养、寻找更多的好的小狼,还要研究拥有先进思想、充满个性的人,怎么群体合作。许多优秀的狼不合作,就是狼吃狼,那样的狼的目标不是扩张,而是霸住自己的家。它已不是狼,狼的天性是合作。
……这既是华为的“狼哲学”、“狼文化”,或者叫“狼道”,包含着四层意思:一是建立一个适合“狼”生存和发展的组织和机制;二是倡导狼的三大精神:敏锐的嗅觉,强烈的进攻性、群体合作与牺牲精神;三是在一个快速变化的世界中,小狼超越老狼不但是可能的,而且会成为普遍规律; 四是华为还是要呼唤“动物精神”,尤其要培养、寻找更多的好的小狼。
任正非关于“狼精神”的表达是在1995年。但这些年,华为不大强调“动物精神”了,那是否意味着华为不再需要“狼文化”了?或者更准确地说,在抽掉了“狼文化”的概念之后,华为依然拥有敏锐的嗅觉、强烈的进攻性、合作以及个人牺牲精神?换句话说,成为全球行业笫二的华为,还有10多年前那种激情、那种士气,那种战斗力以及那种快速反应能力吗?
华为在流程变革之后,推崇群体英雄的作法没有错,但华为真的不需要“小狼式”的个人英雄了?当华为进入企业网领域之后,一线指挥的将军们将会发现,这会是华为文化的一块“短板”—但曾经,“个人英雄”是华为文化最长的那块“木板”。
在国际市场上,华为与竞争对手们达到了脆弱的“恐怖平衡”,那是靠合作与妥协的商业外交实现的,但更是靠产品实力、技术实力以及前方将士不妥协的进攻精神打出来的。在这个凭实力说话的时代,不进则意味着退。靠什么前进?奋斗精神,或者叫“动物精神”。
经过10多年的管理变革,华为已经形成了行之有效的一整套制度与流程,这对‘提升华为的管理能力、防止组织崩溃、进军国际市场起到了巨大作用。然而,这还是那个“适合‘狼’生存和发展的组织和机制”吗?与10多年前那个“小狼”相比,华为的艰苦奋斗精神是强化了,还是弱化了?
2011年末,任正非满怀信心地说:明年(2012年)我们将招聘28000名新员工,3年后,他们就是28000只老虎……
这的确令人振奋,但他们必须是真正的老虎,而不是动物园里的“大猫”。2010年的虎年春节,南方某动物园上演了一出老虎向游人叩首拜年的闹剧,令不少观者唏嘘感叹。
老狼老矣,待到小狼们接班时,华为的未来会如何?
(本文节选自《下一个倒下的会不会是华为》原稿未刊发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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