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降薪50%,我却比之前多赚了一倍……”朋友圈刷到文章,阿杰的手一顿,默默点了个赞。
只因类似的情节,也真实地发生在他身上。
去年,他所在的投行年终奖直接砍半,裁员的消息引得外界风声鹤唳,不想立于危墙之下的他,挑灯夜战几个月,跳槽到了AI公司。
如今,老同事为薪资腰斩黯然神伤,他却涨薪20%,上个月还晋升为组长,手下十几个员工,猎头的职位邀请也接连不断,不必再为饭碗担惊受怕了。
像阿杰一样涌入高科技行业“避难”的年轻人不在少数,2023届毕业生投递人数增长最快的赛道就是智能制造、AIGC。
在金融、地产行业过苦日子的时候,芯片设计制造、人工智能等高科技行业焕发出蓬勃的生机,这里巨头砸钱、独角兽涌现,财富故事屡屡上演。
追风者可以转行涨薪,弄潮儿“入职就无买房之忧”“一个课题拿10亿投资”也不是痴心妄想,投身进去,就相当于拿到了通往下一个时代的船票。
哪怕风口下潜藏着危机,年轻的卷王们也要挤一挤。
1、“入职之后,不用考虑买房的问题”
走进招聘会,Eric还以为自己来到了菜市场。
知名大厂的HR们桌子还没支起来,就扯着嗓子大声喊有没有某某学校的、某某专业的同学。如果有人答应,简历也不看,直接推进帐篷里开始面试。
原本主修“四大天坑”之一材料专业的Eric,即便本硕连读下来,在专业范围内的就业前景也一片灰暗,用学长们的话形容:拿着八千工资,一天天熬日子。
但没曾想,在他毕业这一年,命运的齿轮转动了。
被制裁之后,我国芯片半导体行业极速膨胀,投资规模一路向超千亿冲刺,带来了约20万的人才缺口。
这让多少沾边的材料专业,一下子从“天坑”变成了“香饽饽”。当年的秋招会上,材料专业被写在很多企业招聘海报的显眼位置,无须费心咨询,一家家递简历即可。
薪资也开得很诱人,基本都年薪起步,甚至有企业直接夸口:“你们要是来了,三四年后在上海买房都问题不大。”
秋招后不久,Eric就面试邀约不断,offer成功率更是高达50%,差点挑花眼的他,踩着deadline以29万年薪入场。
不过,Eric也强调“这不是自己的胜利,而是沾了形势太好的光”,毕竟这里对一些专业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也来者不拒。
对这一点,算法出身、在互联网行业浸淫多年的Amber最有感触。
ChatGPT出来前,互联网大盘降本增效、人心惶惶,连她们这种核心的算法部门,都不能幸免被“毕业”了一波。
但很快AI大爆引发“百模大战”,各大科技巨头又纷纷开启“抢人”模式,Amber她们公司也是其中之一。
“仅我们部门就一下子从五六个人,扩展到了十几个。”Amber用手比划着说道,不止“招兵买马”,配套资源如GPU算力等,也同步升级。
部门得道,Amber们这些老人也跟着“鸡犬升天”:学自然语言方向的Amber,直接被晋升为小组长,薪酬上涨10%,其他同事也类似。
当然,这钱也不是白给的。从那以后,工作量翻倍、加班成了家常便饭不说,还得抽时间恶补大模型训练的相关知识,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但她丝毫不敢放松,一方面怕“落后挨打”,另一方面,今年以来她接到不少猎头的电话,挖她去业内知名的大厂,她得给自己积累更多的筹码,以争取更高的条件。
有这样打算的不止Amber,几乎每一个挤上AI康庄大道的人,都谋划着“待价而沽”。
子曦的水下机器人创业项目,因众多专利护航,甫一立项,就陆续有三十多家投资机构找过来,还吸引沿海多地政府部门抛来了橄榄枝:希望项目落地在他们的区域。
“只要你们留在这边,补贴这些都不用担心,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从一个地方走访到另一个地方,收获如出一辙的热情邀约,让子曦成就感爆棚的同时,也深感行业“需求大于供给”的迫切。
这让子曦成了把控节奏的那方,“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相对弱势的一方,只有他们急,才能谈出对我们更有利的条件。”
不过,抓住了时代风口,并不意味着高枕无忧。
2、怀抱黄金梦,走入黎明前的黑夜
“建议不要来我们团队”,师兄的话音落下,分享会的热闹气氛瞬间冷了几度。
坐在台下的莫莫也笑容凝滞,这位师兄主攻芯片设计,博士毕业后在研究方向创业,被投资人追着喂了10位数的融资,同一课题组的他们已经收拾好心情准备一起升天了,没想到被泼了一瓢冷水。
但师兄接下来的话化解了尴尬,原来春风得意的他,每天也焦虑到睡不着。
他们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在很小的领域有一定技术优势,产品bug层出不穷,良率非常低,却轻松拿到了巨额融资,这些热钱让师兄感到烫手。
“眼前看似有一片高楼大厦,但我们知道那可能是空中楼阁。”师兄的话让莫莫醍醐灌顶,毕业后他没有选择创业公司,而是进了一家规模较大的芯片公司。
然而当高楼摇摇欲坠的时候,大公司也难以幸免,OPPO旗下芯片公司解散的消息就像给行业按下了回撤键,从此改变这条大船上乘客的命运。
莫莫回忆,两年前,业内很多芯片公司专业不对口都能进,如今本硕985专业对口成了基本门槛,比赛经历、实习经验也一样都不能少。
“年初的时候,猎头还建议我,本科毕业5年或硕士毕业3年就可以考虑跳槽。”但前段时间,他被告知标准已经提高到了本科7年,硕士5年,而且跳槽的方向要非常一致。
跳槽的待遇也在直线下降,以往跳槽至少涨薪30%-50%,翻倍者也不鲜见,现在跳槽意味着平薪甚至降薪,并且水平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滑。
“4月份跳槽大概年薪50万,5月再问变成了45万,6月干脆只剩40万。”莫莫无奈道,现在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
Amber最近也过得提心吊胆,如果项目仍然迟迟没有突破性进展,他们组可能也要执行“广(cai)进(yuan)计划”了。
尽管AI已经人尽皆知,但业内大部分公司都在经历着类似的困境:投入了大量的资源和资金,回报却寥寥无几。
Amber公司当初跟风开发的大模型由于竞争力不足,在市场上无人问津。之后领导又将AI投入到公司原本的业务中,结果同样困难重重。
几次打击之后,公司扩张节奏明显放缓,虽然算力资源还在持续投入,但已经不再招新。
同样遭遇挫败的还有子曦,又一次陪标的他,看到胜利者喜气洋洋的脸,心底翻涌着苦涩,却还是主动上前握住了对方的手。
他们目前的技术已经可以满足大部分工业级水下作业的要求,可团队规模不足10人,遇到大项目还是无法与大公司抗衡。
如今他们只能做大公司的技术外包,赚赚辛苦钱,但子曦并不气馁,逮到机会就不遗余力地推销自己的产品。
在他看来,技术落地本来就需要时间,尤其是工业级的大规模应用更加道阻且长,现在自己要做的就是“千方百计先活下去”。
熬过黎明前的黑暗,迎接他的或许就是灿烂朝阳。
3、大浪淘沙,等待发光的时刻
在“新质生产力”概念提出后,今年7月教育部发布了一则新的通知,鼓励高校面向集成电路、人工智能等关键领域布局专业,培养国家战略人才。
对许多人来说,这只是一条稀松平常的新闻,对子曦却是爆发的机遇。
“今天现货到了吗?能不能加急一下?”这边客户的催货消息还没处理完,那边又收到了三个新订单,手忙脚乱的他明显感觉到热意汹涌。
近两年,越来越多高校开设了海洋工程相关专业,但尚未有成熟的课程体系,教具领域更是存在大片空白,老师们只能边摸索边教学。
子曦账号后台每天都有读不完的消息,除了学生们请求指点迷津,不少高校教授和课题组也辗转找到他,商讨技术问题以及采购机器人教具。
“现货在途中就被抢光了。”子曦介绍,公司去年教具业务营收五六十万元,在这个小众赛道里算不错的成绩,今年的订单量还在高速增长中。
如果今年能顺利拿到新一轮融资,他准备多招几个营销人才去覆盖各大推广渠道,快速吃下教具市场,然后把钱砸去升级工业机器人。
毕竟打入工业级水下机器人的市场一直是他的最终目标——数据显示,2024年我国工业机器人市场规模将超过700亿元。
“行业变化太快了,你不争分夺秒,马上就会有人把你挤下去。”子曦团队现在每天下班已经是晚上十一二点,但他们不觉得累,只害怕时间不够用。
公司如此,人亦如此。
周末去公司拿文件,看见新入职的几位清北、985高材生整整齐齐地坐在工位上埋头苦干,莫莫差点以为今天是工作日。
他记得,这周末分明没有给新人安排任务,凑近一瞧,发现他们的桌面不是密密麻麻的论文,就是正在推进的网课,一瞬间头皮发麻。
行业进入攻坚期后,芯片从业者们也进入了蛰伏期,大家都在拼耐心、卷学习,莫莫几乎每天都是伴着文献入睡,因为他深知“现在拼的不是运气,而是实力”。
重回清北读研的小章,也拼命想在下一轮浪潮到来之前学会“游泳”。
本科毕业后,他先后在两家业内大厂工作过,犹记得收到他的离职申请时,主管百般不解:马上就要升到部门二把手,为何要在事业上升期回炉重造?
并且想攻读的AI和安全交叉方向,也跟他所处的电气行业八竿子打不着,考起来还是地狱难度。
“本科通信、工作电气、研究生AI,学这么多值得吗?”这类问题,小章已经听了不下十次。直到研究生毕业找工作,他还被面试官追问。
但他早已发现,自学的计算机课程,能帮助他在非软件工作中更快地梳理项目,而选修的机械知识,也让他敏锐地发现了消费电子行业的设计问题。
他意识到,自动驾驶、机器人等未来赛道以后都需要通才,拥有跨行业知识的人才能成为赢家。
如今他的判断已经应验:虽然还没毕业,但靠着“全能简历”,他轻松拿到6个实习offer,横跨AI、半导体、算法等领域。在他实习期满的时候,领导们纷纷许诺高薪,希望他毕业后能留下来。
但小章并不着急工作,他还准备攻读机器人专业的博士,被问到怕不怕学历贬值时,他直言“这对我是个伪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