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家人接受过你吗?你有作品吗?你自己相信吗?”
凭借“拷问式脱口秀”,易立竞登上热搜。从弹壳、许知远再到易立竞,《吐槽大会》第五季播出至今,保持着几乎每期一个“出圈”嘉宾的频率。
在许知远的段子里,出现了川端康成、柏拉图、亚里士多德,还有“CP就是没有兑现的爱情”“审美的偏狭是一种智力缺陷”等金句。这种贴合他知识分子形象的文本风格,被观众称为“高级梗”。
弹幕纷纷表示请求许知远老师成为常驻嘉宾。同时还有人评论说,文化人说脱口秀就是不一样。在那期节目中许知远票数位列倒数第二,还引发了对现场观众“听不懂高级段子”的控诉。
对此,笑果文化编剧小罗发微博说:“编剧不需要出圈,但是讨论着一篇编剧写出来的稿子,说这么有文化的稿子**的编剧写不出来,这就有点看不起人了。”
他在评论区回复网友,许知远的段子出自脱口秀演员Rock所在的组,组内共有五人。
上过两次《吐槽大会》的编剧宋方金也转发了这条微博,“许知远的稿子当然是编剧写的,这是常识。”并点出两次为他写稿的编剧姓名。
历届节目中,嘉宾的稿子都有专门的编剧团队负责。他们会先对嘉宾进行采访,再按照采访内容和嘉宾的个人特点成稿,这已经是一条成熟的“流水线”。但是随着脱口秀热度的攀升,难免有初来乍到的爱好者对此不甚了解。
这次事件,让嘉宾背后的编剧们重新开始被讨论。在毒眸(微信ID:DomoreDumou)看来,脱口秀编剧或许不需要“出圈”,但不能完全隐身,更不该背上负面名声。
“全民”跨界脱口秀
2017年10月,李诞受邀参加了许知远的《十三邀》。当时许知远说,他对以李诞为代表的、某种年轻人的语言系统感到好奇。同时,他也并不能完全理解“吐槽”的意义。
三年后,许知远却通过“吐槽”,完成了一次出圈。
《吐槽大会》的频频出圈,很大程度上是借脱口秀的东风。去年播出的《脱口秀大会》第三季数据比前两季有了大幅跃升,一共上了97个微博热搜,平均播放量过亿。有人将去年称为“脱口秀之年”,这个喜剧界的“舶来品”正在逐渐成为年轻人最热衷的喜剧形式。
米未传媒副总裁李楠楠曾经告诉毒眸,当一档综艺节目来到单数季时,就意味着要做点什么。双数季可以延续前面,因为观众的新鲜感还有余量。所以单数季面临的压力更大。
同为“综N代”,来到第五季《吐槽大会》也到了做出改变的时候。赛制上,将原来分离的单期串联起来,将嘉宾分为三个队伍展开吐槽PK,得分*者将会有人被淘汰。尽管李诞已经尽量用“我们居然能淘汰明星”之类的自我调侃来包装新的赛制,但其本质还是走向了几乎所有综艺节目都无可避免的路:真人秀和竞技。
而在嘉宾配置上,这一季跨界的人更多了。除了演员、偶像、rapper等明星,还有作家、媒体人、编剧,甚至热点事件当事人蒙淇淇。制片人白洪羽在接受采访时表示,《吐槽大会》需要承载更多元的破圈场景。
跨界嘉宾的加入,是一个双向带动流量的过程,节目需要新的观众,而嘉宾则在这里完成各种人设的塑造或是宣传需求。有微博网友评论说,《吐槽大会》简直是明星公关的新套路。
在前几季的吐槽大会也曾经邀请过其他领域的嘉宾,但大多集中在体育圈,比如国足选手冯潇霆、乒乓球国手邓亚萍、刘国梁、张继科等等,在电竞领域非常有名的前职业选手PDD也曾担任过主咖位置。
相比之下,今年《吐槽大会》的跨界圈层的确更丰富,出圈效果也更强了。rapper弹壳在*期就成为黑马,得分超过一众脱口秀演员,成为*名。隔壁“德云社”的相声演员阎鹤祥也被认为将脱口秀和相声结合得很好,当他上台时,弹幕有“德云女孩”给观众科普,称他是适合说脱口秀的“进攻型捧哏”。
毫无疑问,全民跨界为脱口秀的红火再添了一把柴。但在这些嘉宾的“出圈”背后,真正在制造笑点的可能另有其人。
好笑的是人,还是段子?
在《吐槽大会》中,能够成功出圈的跨界嘉宾大都有着比较强烈的个人风格,除了知识分子型的许知远,还有采访风格犀利的易立竞,“自带槽点”的张大大等等。
易立竞被大多数人认识,是在去年《乘风破浪的姐姐》的衍生访谈节目《定义》上。本次参加《吐槽大会》,她保持了自己在采访中犀利的风格,被称为“审问式吐槽”,一连串的反问句攻击性极强。诸如“我不明白为什么中年女性一定要追求少女感,那让少女都去追求什么?中年富商吗?”的段子,又将独立女性的标签立住。
个人风格和脱口秀文本的极度贴合,难免让观众觉得,这些段子或许出自本人之手。其实,除了上述舞台效果较好的嘉宾之外,其他嘉宾的稿子大多还是能轻易被看穿。
最容易被对号入座的就是“谐音梗”,只要有嘉宾出现谐音梗,弹幕便会开始猜测,这应该出自王建国。尽管这些猜测并不一定正确,比如马思纯“奕国他香”的谐音梗是呼兰写的。但这种猜测,至少将脱口秀编剧纳入了被考虑的范围。
在脱口秀演员中,其实也有着较为模糊的类型划分。既有像梁海源,庞博这样以文本见长的,也有王勉和卡姆这样以表演取胜的,虽然大家不会这么去定义,但是在看待某位演员时,难免会启动这套评价体系。
王勉的音乐脱口秀就经常被认为“形式大于内容”,靠音乐掩盖文本的不足,而相反,庞博则因为经常说情感类、哲理类的段子,得到过负面评价。
脱口秀是非常个人化的表演,好笑与否和表演者本身并不能完全分开。小罗曾经说,他有时候去看演出,就会觉得有很多人都比他更适合说脱口秀,“还是让这群人来说吧,我就好好写就行了”。
国内的脱口秀演员们,早已适应了“脱口秀编剧”这个身份。被认为是中国首档脱口秀节目、播出于2012年的《今晚80后脱口秀》,就已经开始使用这种编剧写稿、嘉宾表演的模式了。
笑果文化总编剧程璐曾说,每次在台上看到嘉宾讲出自己的段子来,都会非常震撼,心里会偷偷想,“我们做内容还是很厉害的。”
做内容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近年来,喜剧成为年轻人习惯的娱乐方式,喜剧形式越来越多,但有能力写段子的人似乎并没有变多。此前就发生过脱口秀演员的段子被移植到其他喜剧形式中的情况,张博洋、Rock、王勉等人的段子都被抄袭过。
郭德纲曾在一档节目中提及此事,他说,如果一个段子明码标价五千块,他愿意付这个钱。但问题就是没有标价,想买都买不着。
高质量的段子成为了稀缺货品,完全依赖脱口秀编剧们的自我输出。在脱口秀中,段子和人是分不开的,但在《吐槽大会》上,它们几乎被完全分开——台前的人收获掌声与笑声,而稿件的创作者们,在本季甚至失去了署名权。
脱口秀编剧,不配拥有姓名?
在豆瓣搜索《吐槽大会》,第三季编剧一栏写的是王建国和程璐,第四季只剩下王建国,而到了这一季,“编剧”二字从节目介绍中消失。
在第三季时,衍生节目《吐槽吐槽大会》上会给每期的编剧标注姓名。在小罗的微博下也有网友评论说,希望可以恢复这个设置。
不知道是回应还是巧合,笑果文化的公众号在上周开设了一个全新的栏目,叫做“编剧言”,*期上栏目的编剧正是小罗。
栏目介绍的最后这样写着:很有可能的是,即使看了这个栏目,还是不了解他们,不知道他们在做些什么,写过什么热搜金句。这都没关系,至少你能知道世界上还有这样一群有趣的人。
尽管脱口秀在去年夏天彻底火了一把,捧红了笑果文化旗下的一众演员,但仍然有很多人只存在于幕后和线下演出,而并没有为大众所熟知。李诞曾经在节目上表示,中国全职的脱口秀演员“应该都不到十个”。
《脱口秀大会》选手何广智曾是其中一员,“我是一名全职的脱口秀演员,一个月能能挣1500。这个段子是去年写的,今年的话,一毛钱没有挣到。”
在没有《脱口秀大会》的日子里,他们除了参加线下开放麦和频率无法固定的商演,剩下的工作就是在《吐槽大会》到来的时候,帮其他嘉宾写段子。
这个过程也并不轻松。此前娱理曾报道,有的嘉宾不相信导演和编剧团队,总是在彩排的时候反问他们,“真的好笑吗?”,或者直接下判断,“这个不行,很尴尬”,然后在录制的时候自行调整。
程璐回忆道,他和梁海源、王建国等编剧有个微信群,经常会讨论段子。有的时候大家也知道某些内容还没那么好,但是时间来不及了。这个时候,只好“允许一些这样的瑕疵”,因为“总得可持续发展”。
之所以看重可持续发展,是因为脱口秀编剧数量的增长速度,似乎并未和脱口秀的走红速度保持一致。
尽管现在包括笑果文化、单立人在内的各种俱乐部都已经开始做脱口秀培训的业务,但据业内人士介绍,人才留存率还是相当低。何广智曾说,“对99%的脱口秀演员来说,想靠说脱口秀在北上广生存下去,几乎不可能。”
白洪羽曾经提到,《吐槽大会》和《脱口秀大会》的定位不同,主要目的是为了降低观众对于脱口秀文化的接受门槛。因此,往大了说,这档节目肩负着让脱口秀走向大众的责任。
但对于脱口秀编剧们来说,《吐槽大会》更像是中国脱口秀市场的缩影。看似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但是大多数人并不属于这里,也迟早要离开。只剩他们始终驻守此地,给不同的嘉宾写着一个又一个适合他们的段子。
“说起来也很有意思,脱口秀演员们被要求在台上做自己,脱口秀编剧却要扮演别人,成为「演员」了。”小罗在自述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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