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监会原主席肖钢：促进私募股权创投基金健康发展

2022年9月7-8日，由湖南省地方金融监督管理局、湖南省发展和改革委员会、长沙市人民政府、湖南湘江新区管理委员会主办的“第五届湘江金融发展峰会暨2022创投论坛”在长沙召开。本届峰会以“凝聚创投力量·助力‘三高四新’”为主题，盛邀创投、创新、创客各方头部力量相聚长沙，以创投之力剖析湖南机遇，为打造国家区域金融中心和实施强省会战略贡献创投力量。

大会现场，全国政协委员、中国证监会原主席肖钢发表了一场主题演讲：促进私募股权创投基金健康发展。

以下为演讲实录，经投资界（ID：pedaily2012）编辑整理：

尊敬的各位嘉宾，女士们，先生们，大家上午好！

今天我非常荣幸能有机会参加第五届湘江金融发展峰会暨2022创投论坛，我今天也非常激动，因为我是长沙人，能够回到自己的家乡，所以感觉很激动。另外我作为一个长沙人，我也感到很骄傲，为什么很骄傲？党的十八大以来，湖南长沙在认真贯彻落实“三高四新”这样一个战略，经济社会发展取得了巨大的成就。我作为一个长沙人，来到长沙以后，感觉到长沙的面貌已经发生了根本性变化。我出生在这里，在这里学习，现在我根本认不了路了，整个到长沙来摸不到北了。确实感到由衷的高兴。

刚才省长也介绍了，长沙已经迈入了万亿元GDP俱乐部，全国是24个城市GDP超过了一万亿，当然这24个城市，北上广深是一线城市，但是长沙作为一个省会城市，现在被定义为新一线城市，因为它的增长速度比较快，各方面发展比较好。所以长沙不仅是一个网红城市，一个文化旅游中心城市，更为重要的是，它是一个具有强大工业基础的城市，我们在北京工作，外地人经常聊天，一说长沙就是讲消费，网红消费，另外就是文化旅游。其实很重要的一点，长沙是一个具有强大工业基础的城市，而且是在科技创新引领、产业转型升级方面，做得非常好的一个城市。

今天这个创投论坛，聚焦怎么样来促进创新，以创新引领，产业升级和转型，我觉得这个主题非常好。刚才省长也讲了，从地方政府的角度出台了一系列措施，我觉得确实抓到了当前经济发展非常重要的一个关键问题。

大家可能知道，英国有一个很著名的周刊叫《经济学人》，有时候被翻译为《经济学家》，上个月在他们的网站发表了一篇专门介绍长沙的文章，我觉得还是很少见的，大家知道外国的杂志，包括英国的杂志一般报告中国或者中国的某一些地方的城市，负面的比较多，挑毛病比较多，但是这篇文章我是拜读了，对长沙是赞扬有加。其中讲到一些，比如说讲长沙工业发展得比较好，最近这几年发展得好，特别提到人工智能的企业，因为长沙是国家人工智能的试验区，我也到试验区参观过智能驾驶。所以长沙人工智能的企业发展是比较快的，产业链和供应链不断集聚。

另外很赞扬的是，说长沙的工业园区现在改革了一个考核办法，按照每亩土地的税收来衡量是不是要吸引产业进来？这就超越了过去盲目的，或者粗放型的所谓招商引资，长沙的招商引资进入到了一个新的阶段。另外，特别讲长沙吸引人才的政策，其中专门讲到一点，我也没有核实，里面介绍，说科学家和管理团队如果在长沙的科技成果能够实现转化，可以给综合资助一个亿，当然不是简单发奖金，就是给科学家和他带领的团队。总之这篇文章写得蛮多，所以我看了以后特别骄傲。这样一个英国人办的全球很有名的《经济学人》的杂志网站，专门登载了。今天我的主题是怎么样促进私募创投的发展，这是一个很重要的课题。

创投发展的积极作用，我想不要重复了，我觉得创投的作用很多，最重要的作用是两个方面，一个方面是能够促成创新资本的形成，所以创投是科技创新的先导力量。我们常说不管什么科技，最终是要产业化，如果离开产业化的科技，那只能是在实验室。所以很难对社会有很大的贡献。从这个意义上来讲，科技创新始于科技，成于资本。最终是要靠资本来促进整个创新和产业化，所以它是科技创新先导力量。创投是新经济企业的加速器，这是创新的一个方面的重要职能和作用。

另一方面，能够帮助完善公司治理，优化资源配置，提升企业的价值，这个就是包括传统的企业，不一定开始是新的，所以我觉得激励作用是不言而喻。另外，从当前发展趋势来看，全球的私募股权创投基金最 大的市场还是在美国。尽管2020年开始疫情在全球蔓延，但是大家看数据，美国的创投或者是风投基金发展仍然是很快，都是两位数增长，20、21年和今年都是两位数的。

从全球创投趋势来看，要重视这么几个特点，一个特点是亚洲市场地位现在在增强，经济的发展重心已经在东移了，其中中国在亚洲市场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市场，这是一个特点。

其次，就是风险投资在持续推进，我们讲PE和VC，在整个创投或者是私募领域，风投是尤为突出的，就是大家要进行风险投资。

第三，长期资金，比如说主权、养老、保险，还有企业的风投，占的比重越来越大。

第四，ESG投资成为一个重要的考量标准。

当前，我们国家的私募股权创投已经稳稳位列全球第 二位，目前的规模大概超过了13万亿，形成的股权资本超过了10万亿。特别其中我觉得这两个指标是值得重视的，第 一个是投向高新技术占28%，投向早期种子期企业占31%，这个现象非常好，是当前一个重要的特点。现在私募创投愿意投更早一点，往前移了。过去私募创投是Pre-IPO，不太愿意投早期，投小，因为风险确实很大。为什么现在创投基金愿意投早投小，原因也有很多，就是因为我们的一级市场和二级市场的价格机制推动的，现在一级市场的价格已经很高了。

曾经有一段时间也出现二级市场价格倒挂，大家也不是说不投，很多愿意往前移了，因为你投后面的，市场价格太高了，所以这个形势，我觉得对于创投来讲，也是一个很好的形势，多年来我们希望的就是大家投早投小投早期。

从私募股权渗透率来讲，所谓渗透率就是上市公司在上市之前就有私募股权来投资的比率，现在科创板大概占85.9%，这个是高于美国了，中国科创板上市的企业，86%在上市之前是得到了PE和VC的投资。创业板还稍微低一点，也占64%，因此渗透率总体是很高了。

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怎么样来打造一个良好的创业创投生态环境？这是非常重要的。刚才省长讲省政府怎么样来做这个事情，我是非常赞同。前天大家都看到新闻报道，习近平总书记主持召开深改委的会议，专门研究要健全科技创新的新型举国体制，其中有非常重要的一条，就是指出来要营造良好的创新生态环境，这个至关重要，不是说把创投机构引进来就行了，没有一个良好的生态，也引不进来，即使引进来，他也可能要走，所以要打造这样一个生态环境，非常重要。

我觉得打造生态环境至少有这么几个方面，第 一个是政府要支持，省政府和市政府非常支持，从全球来看都是政府支持。美国创新，政府是相当强有力的支持，这个支持包括投资，包括政府采购，还有军工，军事工业是促进创新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来源。

第 二个要有高素质的人才，这个地方要有一流的大学，当然也要有好的企业，这个学术的资源是非常重要的。但凡看全球的创新中心，离不开这个，周边要有一流的大学和学科。

第三，要鼓励冒险精神，容忍失败的文化。

第四，要引进雄厚的创业资金，还有专业化服务体系，要建立这样的一个服务体系。

第五，要聚集特色产业，我觉得长沙是具备这样的条件，是有特色产业的，在全球和全国都是走在前面的，要有全球的竞争能力，一定要有特色的产业。长沙还有一个优势，它的虹吸效应不像北京，也不像上海，大城市的虹吸效应过大并不好，把周围的都吸干了，最终是不可持续的。长株潭这个都市群是非常重要的，咱们都知道湖南，湘潭是工业基地，株洲也是一个工业基地，能够在一个比较大的范围内，一个城市群来相对均匀的分布，这也是为什么长沙房价不高的一个原因，还有别的原因，因为很多的产业是在株洲，是在湘潭，实现职住平衡，很多人愿意去湘潭和株洲住，长株潭这是一个优势。大城市的虹吸效应如果过高，短期内看是促进这个城市的发展，未来未必是一个持续性的发展，所以长沙还具有这样一个优势。所以怎么样打造特色产业，提高全球的竞争能力。

最后是长沙具有区位优势，虽然没有海港，但是长沙四通八达。我讲一个观点，这些因素是高端专业的要素和条件，是推动一个地区能够成为一个创新中心的生态链，或者是生态圈的一个重要的条件。这些条件实际上是不可复制的，不要以为每个城市都按照这个来做的，不是说创办大学就有大学的，鼓励冒险的文化，也不是说一时半会能形成的，它是长期的积累。特色产业的形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所以这些条件是不可复制的，特别是这些高端的要素，专业的要素要聚集在一起，是很不容易的。

这张表是《证券时报》刚刚发布的2022中国内地创造力的报告，把30个城市分了三个梯队，长沙列入了第 二个梯队。平均分数来看，第 一梯队和第 二梯队的差距还是比较大的。我们长沙虽然列入了第 二梯队，但是也要看到我们存在的不足和差距，目前还是北上广深，还有杭州，在第 一梯队。

从创投力的数据看，全国的创投机构在这前30个城市，管理人数量，占了全国90%，大部分都在这30个城市，基金的数量3万个，占了70%，2021年募资规模占全国募资规模72%，政府引导基金募资规模占全国80%，独角兽企业占92%，我们国家的独角兽企业基本上落在这30个城市。当然，有一个现象值得重视，就是今年以来独角兽企业增长的速度在明显放缓，最近刚刚发布的全球独角兽企业报告，美国今年上半年增加了100多家，我们才增加不到10家，这个是明显放缓，需要我们重视。“专精特新”企业的数量占了全国的68%，大部分也在这30个城市；IPO退出的项目占了77%，所以这30个城市，应该说是创投发展的核心的城市。

怎么样来促进创投进一步健康的发展，我认为有这么几点需要来探讨，第 一个就是怎么样规范和引导资本发展，从2020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就明确提出来，要规范和引导资本的发展，创投就是专门做资本投资的，对这些资本投资还是要制定指导意见，怎么样来规范它，而且要设置底线，哪些是负面清单？划清底线，设置好红绿灯，同时要优化创业的投资环境，消除市场壁垒，特别重要的是要推进公平竞争，因为私募股权，创投绝大部分除了政府的引导基金以外，都是民营的，所以怎么样来推进他们平等的竞争，稳定预期，增加信心，这个至关重要。

第 二，就是要建成长期资金的投资机制，当然要大力发展保险基金，创业企业基金。现在CVC发展很快，企业愿意做长期的风投，捐赠基金、家族财富，以及资管资金这些长线资金，愿意投入到私募创投。美国之所以有长期资金，主要是靠这些资金占的比例较高，美国大学捐赠基金比较多，大学的捐赠基金一定是要拿出相当的比例来投资私募股权，做长线投资。在增加我们长期资本方面，还要建立一些制度约束。比如说，保险资金是一个长期资金，但是在投资活动当中，本来是长期资金，如果制度设计得不好，同样会变为短期资金，所以怎么样来培育长期投资资金，我觉得在制度还要进一步研究和完善，如果制度好，短期资金可以变为长期资金，如果制度不是那么完善，本来是长期资金，养老基金是长期资金，保险基金也是长期资金，但是也会变成短期资金。有时候跟散户的行为也一致，有时候频繁的赎回，所以要通过一系列的制度设计和安排，还有纪律的约束，使得它变成一个长期资金。我觉得这一个方面还是可以进一步深入的研究。

另外就是怎么样改进政府引导基金的管理考核，很高兴听到省长讲政府的引导基金，怎么样来带动社会资本，这是向深圳学习的，深圳政府引导基金做得很好，亏钱，他先赔，项目亏本了，他先赔，如果项目成功了，他只获取一定的回报，按照银行利率的水平获得回报，更多获得回报的机会让给社会资本，让给民营资本。所以这种政府的让利，是非常必要的。政府的资金应该更多的进入到科创的前沿和市场的失灵部分，也就是说你要更多投早投小，而且要让利于民，充分发挥政府资金四两拨千斤的作用。

第三，对于我们创投机构而言，我觉得要实行差异化竞争的战略。因为现在创投机构是比较多的，但是总体上来讲，规模比较小，另外比较分散。所以未来机构也要像头部基金，这是一个趋势，对于广大的创投机构一定要走差异化发展的道路，不能搞同质化。同质化以后，创投机构就很难生存和发展。创投机构在培养新动能，促进战略新兴产业发展当中，也要尊重产业发展的规律，找准区域定位和产业定位，提高科技洞察能力，专业投资能力，风险合规能力，资源整合能力和投后管理能力，这几个能力是至关重要的。

第四，要切实加强基金的监管，完善制度设计，要出台私募股权管理条例。现在我们国家还没有一部关于私募创投基金管理的法规，条例是作为一个法规，这是国务院颁布的。现在还没有出台，所以我们应该说期待着这部条例能够尽快的推出，这样为我们整个行业提供一个基本的遵循。所以我觉得这个顶层制度设计，还是需要进一步完善。

同时要依法加强对基金募投管退全流程的监管，坚决打击伪私募，最近两年伪私募的活动没有猖獗，实际上不是私募，监管部门都在打击。另外进一步来推进私募股权份额转让试点，很多基金是5+2，我们又要鼓励长期耐心资本的形成，所以S基金，也就是说私募本身的转让是客观和迫切的需要，现在在几个城市进行私募股权基金的转让试点，应该说取得一定的成效，应该说下一步还要进一步的扩大这种转让的试点，这样使得资金能够及时的退出，也有利于新的资金的投入。当然在这个转让当中遇到一个难点，私募基金转让项目都是非标准化的，怎么样来探索它的估值和定价的方法，这是一个难点。在转让过程中，要探索估值定价方法。

刚才省长也说到湖南要发展创新金融，由重资产变成轻资产，知识产权就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轻资产的标的。现在我们也是存在这个问题，全国的知识产权种类非常多，都是非标的，不是标准化的，所以怎么样来对知识产权来估值，还可以转让，只要有了这个转让的价格，银行就放心了，因为他有市场，而且也有流动性了，由重资产变轻资产，这是其中要突破的一个难点，非标的知识产权变成一个标准化的标的，而且可以转让和流通，提高融资的比例。对于私募股权基金一样，只有探索好了估价和转让定价的办法，才能有利于提高基金的退出效率。

最后一个问题，怎么样打造投资家队伍，这几年强调要弘扬企业家精神，企业家是最 具有活力的，也是创新的源泉，没有企业家，就没有创新。其实我认为还有一个家叫投资家，现在大家不是太重视，有的人讲投资家也是企业家，也可以，但是作为投资家，对他有不同于企业家的一些要求和特点，所以我是呼吁怎么样来加强投资家队伍的建设，打造一支有影响，有情怀，有能力的投资家队伍，对于我们发展的创投事业，促进科技的创新，来引领产业转型升级，是很重要的。

我利用这个时间，就给大家分享这些，不妥之处，请批评指正。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