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了翻朋友圈,我又有一个朋友,去 lululemon 做店员了。我想,两年前这种事绝不可能发生。
这两年,有越来越多来自不同行业的年轻人,认为去 lululemon 门店工作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其中有不少人,之前都拥有世俗眼中“体面”的工作,媒体人、投资人、广告人……都离开了自己之前的职业,来“卖瑜伽裤”。
lululemon 可能是世界上最能够把顾客变成雇员的品牌。一方面是因为创始人相信向顾客介绍产品的人,应该也是和他们一样的群体;另一方面,lululemon 在内部所推崇和贯彻的“个人发展”“有话直说”等尊重个人意志的文化,和火热的运动氛围,则是让年轻人愿意留下的核心原因。
当然,如果说因为经常健身而外观健美的店员们没有发挥作用,似乎也很难让人信服。不过,还有一些大家心照不宣的理由,那些让人想逃离或者 Gap 一下的糟心事。
但是,这可能不是什么坏事。和 20 社聊天的年轻人,都认为他们在这里找到了某种程度上的理想职场。
01、重夺掌控
Will 是先清空自己,然后才决定去 lululemon,他准备好做各种改变,来适应新工作。不过,他没想到,改变是从自己的身材开始。
Will 刚到 lululemon 担任产品教育家的时候,他的裤子穿 32 码;现在是 28 码。这是可以被量化的*个改变。
第二个改变则是观念上的。他骨架偏小,有点单薄,门店每个月都会围绕一个主题举办研讨会,有次的主题叫“相信可能性”,店长突然就提到了他,“他说,Will 一直想增肌,却没有什么变化,他是不是真的认为自己可以?”
Will 没有被冒犯,反而感觉被点醒,“对哦,我好像确实还没有给自己一个机会去尝试这件事。”他感觉自己好像从未相信自己能够练得跟曾经是明星私教的同事一样,但现在,他决定每周都去位于北京东三环的 crossfit (混合健身)场馆报道,来看看自己究竟能变成什么样子。
这算不算 PUA?“我在不少创业公司工作过,很多人都试图通过讲述一套东西来让所有人变得一模一样,或者按照上头的想法做事”,Will 解释,“这里最不同的是,(lululemon)给你讲这些东西,是希望你首先认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和很多来北京工作的年轻人一样,来自河北的 Will 在大学毕业以后,找了一份坐办公室的工作。他前后在媒体、广告公司都工作过。在上学的时候,他很爱运动,但工作以后太忙了,“总是给自己找借口”,慢慢就不运动了,他评价自己变得“虚浮”,看起来不算健康。
2020 年初,他决定辞职休息,彻底转行,以此来获得对生活的掌控。“很多时候我能做的事情不太受我自己控制。”时间上,没有固定周末,忙起来没日没夜,必须在截稿日交稿;工作上,有些可能不是自己想说的东西也要写,很多事情做了却看不到结果。这让他感到挫败。考虑到之前的爱好,他决定在运动行业找一份工作。
“面试的时候发现不同的品牌运营的思路差别还挺大的,其它品牌做零售会比较传统,管理好自己的渠道就可以了。但是 lululemon 开直营店、做社区,直接和消费者对话。”这对于长期独自工作的 Will 很有吸引力,他希望可以和不同的人接触,做更正向的工作。
一开始,他爸妈特别不理解他为什么要去做“柜员”,觉得这份工作谁都能干,甚至可能是成绩不太好的人才会选择的职业。“您都接受过高等教育了,怎么干这种活?”
Will 就给他们解释,这份活儿和别的公司的店员不太一样,每家店都是独立的团队,同事都是从各行各业来的,对品牌有很高的的信任感,希望通过产品也好、设计活动也好,去传递正向的理念,让大家热爱运动。
“虽然跟爸妈说有点假大空”,Will 说,“但现在他们也逐渐接受了”。让父母改变想法的,显然不是这个品牌能传递什么,而是他们的儿子身上肉眼可见的变化——更健康、更积极,更有耐心。
入职 lululemon 以后,他的日常工作其实说起来平平无奇,整货、理货、运货,向顾客介绍产品,有着很多重复性和机械的部分。Will 并没有厌烦,因为“这是实打实的我自己的感受”。很多时候,他不认为自己在推销,“而是我知道这个产品能带给你什么不同的感觉,你愿意尝试,这个结果就是好的”。
Will 工作的门店在北京东城区,接待不少居住在附近的爷爷奶奶。“他们进来我们店就觉得很好奇,‘小伙子,这个衣服它是纯棉的吗?这个棉,它是百分之多少的棉?这个鹅绒,它是白鹅绒还是灰鹅绒?’” Will 就会从头到尾给他们捋一遍,为什么纯棉材质不一定是*的;为什么这个产品是这么设计的;为什么这个材料是这么编织的……到最后还给自己发展了一批高龄用户。
在他看来,做 lululemon 店员并不像大家想象的那样一成不变,而是每天都面对复杂多变的情况,和他之前的工作完全不一样,很有魅力。Will 自认不是一个特别擅长做计划、按部就班的人,所以这种需要肾上腺素、在实践中解决问题的工作反而很适合他的性格。
现在,这种更偏向直觉性的工作方式找到了新课题:管理。在 Will 身上,管理并不是那么高深的东西,而是考虑如何把诉求不同的人聚合到一个方向上。他清楚地知道,尽管有不少人可以认真投入到工作上,但也有同样多的人只是想完成一份工作,也并没有错。怎么在这个基础上,让大家达到一样的工作水平,是他的下一个挑战。“毕竟我可以做到,那我一定也可以帮助更多的人也做到。”
02、避风港
当然,不管是在欧美还是新崛起的中国市场,有相当一部分店员是短期过来体验一下,就离开 lululemon 的。
在 lululemon 门店,雇员被分为四个层级,从高到低依次是店长、副店长、团队领航家和产品教育家。其中,产品教育家接受兼职,国外有不少对lululemon感兴趣的大学生都会尝试一下,打份零工。
不过,在中国的情况显然不太一样。Will 身边有不少同事都有着令人印象深刻的履历,毕业于985、211 名校的人比比皆是,很多都是因为喜欢运动,才在各种不同的人生空档期加入 lululemon。他们中有不少人,都曾经遭遇不愉快的职场经历。
Will 不否认 lululemon 为这些同事暂时提供了避风港的作用。但他觉得重要的是,大家能够在这个过程中分清避风港和舒适区,“避风港能让你休息好,接着再启航;如果就在舒适区蹲着,那我觉得可能选择了放弃自己,还是有区别的。”
他有一名同事,让我们暂且称呼他为小 A,之前在金融行业工作,办公室就在北京 CBD。每天不论他完成了什么样的工作、加班了多长时间,小 A 的上司永远不会满意,经常过来急赤白脸一通批评,让他继续加班。在超负荷工作以外,更让人痛苦的事情其实是极度的自我怀疑。
和很多迷茫的年轻人一样,小 A 想要改变,但却不知道自己想变成什么样。正好他之前也参加过 lululemon 的活动,也非常喜欢运动,就选择到 lululemon 兼职,来慢慢思考自己究竟喜欢什么,“重新归纳自己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到今年年初,小 A 终于想清楚自己最感兴趣的方向是心理学,也确实对零售工作不感兴趣,就告别同事,整理行囊到美国求学了。
这种情况在 lululemon 并不是孤例。在 lululemon 的招聘页面上,首先注明的就是:“我们相信自我增强、正向的内在发展,过有希望的生活。lululemon 的工作不是只有你眼下的事,而是我们为未来所做的事。”
lululemon的口号
如果这一正向发展必须要离开组织才能完成,lululemon 采取的是鼓励的态度。
李奈在一家二线城市的 lululemon 工作,担任副店长,已经需要承担起管理职能。她认为,她工作的一个重要职责就是帮助员工实现更多的价值。这个价值可以是店内的零售,也可以只是个人想做的事情。
她自己就曾经听说在其它门店,有一个同事想做健身教练,大家都帮他各种了解和联系培训机构、考证机构,最后他成功实现了自己的目标,大家都很开心。
李奈的团队里,就有出过几首歌的 rapper、在英国一个博物馆拥有*展览的画家,还有自己已经经营了一家猫咖的店主。当然,也有同样来自零售行业的同事,他们都是因为认同这一品牌和社区,才加入进来的。
她并不认为拥有强烈的个人爱好和个性,就会对管理增加难度,让门店变得不那么职业化。
首先是,招聘确实非常重要,她们会选择适合在门店工作的人。Lululemon 在招聘的时候有一个非常知名的“热汗”环节,就是申请者需要跟着店长一起做运动。在这个环节,店长主要观察的是,店员是否愿意在运动中和更多地和人互动,并且在遇到挑战的时候能不能够克服。
更重要的是,“规则感是大前提”。她解释,在 lululemon 非常强调在工作时间内全情投入,不要超时,也不支持加班,会反复跟大家灌输这个观念。而在工作时间以外,应该去运动,去寻求个人的发展。
03、“说到做到”
李奈就是一个冷静、有主见和尊重规则感的人。对于她来说,到 lululemon 担任副店长就是经过理性权衡以后的*选择。“我的个性是根本不太需要(向别人)解释,我妈问我的时候,我说我就是去卖裤子的。”
她之前是一名资深市场从业者,也经手过不少“大案子”。前两年决定从北京回老家工作。但在找工作的过程中,她发现即使老家已经是一个省会城市了,也没有很多和品牌相关,并且收入也还过得去的工作。
正好 lululemon 正在全国门店扩张的过程中,特别需要懂社区运营和策划活动的的人才,就非常积极地招揽她加入。她当时身边有一些朋友已经在 lululemon 工作了 2、3 年,这说明了在这家公司工作依然有不少可取之处。
李奈在刚到的*个礼拜多少有些应接不暇。店长和副店长就是门店的直接经营者,选拔也最为严格,她需要在短时间内搞清楚零售行业是怎么算账、怎么日常运作、怎么复盘的。但在过了一开始的适应期以后,她很快就放松了,并且感到游刃有余起来。
“工作顺畅了以后,你就会开始思考你的价值是什么,你能为同事提供什么价值”,她解释她在 lululemon 的工作逻辑,“找到了这个东西以后,大家才会越来越信任你,因为你能教他们平时学不到的东西。”
她和同事一起,从小众社区切入,寻找种子用户,把 lululemon 在武汉的第二家店从 0 到 1 开了起来。在很多小众运动开始流行之前,李奈和同事已经是最早的参与者甚至是组织者。她们所在城市里,最早的飞盘比赛、腰旗橄榄球社团,还有最近的桨板瑜伽,都有她们的身影。这些在运动过程中结识的伙伴,会成为 lululemon 新店开业时的种子用户,再通过口碑传播给新的顾客。
lululemon三里屯店是该品牌全球表现*的门店之一
看着一家店从无到有,是李奈到目前为止最有成就感的时刻,也是她以前从来没有实现过的事情。“我之前的能力在框架上,整合资源,做的都是全国级别的数据化传播,(开店)这个事情我以前觉得我干不了的,它是一个太过细碎和综合的事情”,李奈回忆,“但你靠真正的劳动去完成一些事情,就会觉得特别充实。”
而且,在职场打拼多年以后,她发现 lululemon 和其它公司一个明显的不同就是,说到做到。
比如,她在 lululemon 遭遇的*个“文化冲击”,是关于加班。lululemon 是一家不鼓励加班的公司,那时候她刚到 lululemon,还有一些工作没有完成,就想着下班打卡以后,自己再花半小时做完。
这时,她的同事过来说,“李奈,你这样示范很不好哦,你这么做的话,怎么让其他人相信我们是不需要加班的?”
“我当时就楞了一下”,李奈解释,“首先她是我下一级的人,她可以这么无负担地直接沟通”,这是李奈觉得很新鲜的经历。她立刻就收拾东西走人了,以后再也没有加过班。
“我们支持的是全心投入,什么时间就做什么事情,不要拖别人的时间,这改变了我做事情的方法和思考逻辑。”李奈从此给自己定下的规则是, 1 分钟都不能加班。但她也指出,这样安排的前提是,公司合理给员工安排 8 小时的任务,而不是安排 10 小时的任务,然后要求在 8 小时内做完。
李奈目前还不打算离开 lululemon。“其实我觉得在 Floor(门店)是一件很沉浸的事情。有次因为疫情,门店里几乎没有客人,我就在门店里叠裤子叠了大概 4 个小时,把一面墙的裤子都叠着巨整齐。”
或许当下,这样简单易得的锚点,足以让人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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