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违法边缘蹦跶：欧美明星如何将法庭变成秀场

格温妮丝·帕特洛（Gwyneth Paltrow），富二代、（“史上最水”）奥斯卡影后、企业家、荒谬养生法的发明者与践行者，因饰演漫威宇宙中的 Pepper Potts 得名“小辣椒”。

历数她最近这些年的出圈事迹，要么是创立的品牌 Goop 推出各种奇葩产品（比如“这闻起来像我的阴道”“这闻起来像我的高潮”两款香薰蜡烛），要么是宣传“直肠臭氧疗法”等充满伪科学气息的养生方法。

最近，她又频繁出现在头条，仍然不是什么好事——她被告了。

帕特洛被指控于2016年在滑雪场撞上一名男子并逃逸。该男子表示撞击导致自己脑震荡、四根肋骨断裂，还包括精神创伤在内的其他严重伤害，起诉要求超过310万美元的赔偿，被驳回后降为30万。

帕特洛称自己才是被撞的一方，并认为该男子就是冲着自己的名气和金钱，想敲竹杠。她进行了反诉，寻求1美元的“象征性赔偿”，外加诉讼费用，还承诺将把追回的金钱捐给慈善机构。

当地时间3月30日，陪审团判定帕特洛不对起诉人的受伤负责。风波结束，“小辣椒”凯旋而归。

要说这场官司，帕特洛不仅赢在了结果，也赢在了过程。

持续一个多星期的开庭审理期间，她的法庭装束在国外引起热议。Prada、Celine、The Row，还有她自己品牌的衣服轮番上阵，大肆演示了一番“低调奢华老钱风”。《纽约时报》还仿照如今给每一个流行趋势命名为某种“core”的方式，冠其穿搭为“courtcore”（法庭风）。

不仅是衣服，帕特洛架在鼻梁上的飞行员眼镜、手里拎着的玻璃瓶装饮用水、蓝色笔记本、绿色果汁，都吸引了人们的注意。

不愧是企业家，这一亮相，“全身都是广告位”。

《ELLE》对此的专题报道锐评：“法庭几乎可以像秀场或红毯一样成为时尚温床。”

对于美国明星来说，此言不虚。

虽然美国各洲对庭审直播的规定略有不同，但总体上持开放态度，加之现在的社交媒体不断将名人照片广泛散发到每个人的手中，陷入法律纠纷的欧美明星们，越来越倾向于抓住这个覆盖范围极广的曝光机会，以穿搭增强自己的说服力，甚至是打造个人品牌、再攀事业高峰。

01 全身都是“广告位”

3月21日，庭审开始的*天，小辣椒的法庭时尚就占尽了风头。

那一天，小辣椒穿了一件透着慵懒的奶油色高领毛衣，裹着以高端极简著称的 The Row 绿色外套，脚踩 Celine 价值1200美元的靴子，眼镜更是精彩，庭内戴着金丝边飞行员眼镜，庭外戴着雷朋太阳镜。

此后几天，她也延续了这种极简风格，色调是低饱和的，色系是单一协调的，剪裁是利落得体的，廓形是宽松舒适的，价格是相当昂贵的——绿色瓶装的矿泉水一瓶39.5美元，那个其貌不扬的大蓝本子则来自号称“文具界爱马仕”的斯迈森（Smythson），售价155美元。

简单来说，小辣椒避开了正式到略显局促拘谨的商务套装，没有穿得“像是要上法庭”，而是延续了自己作为一个“生活方式倡导者”的个人风格。明星造型师 Sandra Okelulu 说：“帕特洛真的很专注于做自己，这只是在办公室的又一天。”

她确实很擅长做自己。在原告辩护律师向她确认事故对她有何影响时，帕特洛面无表情地认真回答：“Well, 我失去了半天的滑雪时间。”

这个回答，让人很容易联想到琼瑶阿姨为费云帆设计的经典台词：“你不过失去了一条腿，她可是失去了爱情啊！”也正如费云帆说出这句台词时的义正辞严，小辣椒的回答也十分诚恳，让人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除了吐槽她傲慢的富人做派，外网对这种举重若轻的态度，好评其实还不少，网友们给她盖上了花样繁多的高帽：有人赞她是“在不舒适的环境中保持轻松自在的女性”，认为她的“做自己”具有先锋意味；有人欢呼她突破了法庭这片时尚最后的禁地，“比T台秀要鼓舞人心得多”。

倒不至于。

在国外的法庭上，不管是“做自己”还是“拼时尚”，都有先行者。

就在两个多月前，说唱歌手 Cardi B 戴着 Dior 墨镜，穿着 Chrstian LouBoutin 红底鞋，裹着长到拖地的浮夸皮毛外套，内搭尽显曲线的贴身针织裙，戴着几厘米长的红色美甲，现身纽约法庭。单论抢眼，赢了小辣椒不止一星半点。

2018年 Cardi B 在纽约一家脱衣舞俱乐部攻击他人，2022年她被裁定在2023年1月17日前完成15天的社区服务，2023年1月18日她被再次传唤，因为那15天的社区服务她一天也没做。

——显然“理亏”并没有阻挡她招摇过市。

此前的2019年12月，以作风大胆、行事高调、口无遮拦著称的 Cardi B 就已经用衣服向法庭宣示过自己的坦荡：她戴着下雨不愁的宽檐羽毛帽，披着配套的长斗篷，面带自信笑容走入法庭。

她还曾戴白金色假发、彩虹色假发出庭，指尖是配套的彩色美甲。面对法庭外围堵拍照的狗仔队，Cardi B 会说：“等等，先让我把墨镜戴上。”

再次被传唤之后，Cardi B 终于还是去完成了自己的社区服务，但并不是老老实实去的。进行社区服务的每一天，她都会在社交媒体上晒出自己一身名牌的 OOTD。

出格归出格，放到 Cardi B 身上，也只有出格才合理。时尚研究者 Natalie Nudell 认为，始终如一的出格，有利于维护 Cardi B 的公众形象：“她的粉丝希望她这样做。”

说到法庭时尚，绕不开 Netflix 剧集《虚构安娜》的主人公原型，著名的“SOHO女骗子”安娜·索罗金（Anna Sorokin）——有人专门注册了 Instagram 账号@annadelveycourtlooks，记录她的法庭穿搭。

俄罗斯姑娘索罗金化名安娜·德尔维（Anna Delvey），假装是德国富二代，2016年11月开始在纽约曼哈顿花天酒地，留下一堆未付账单，从银行和富人朋友处诈骗数十万美金，事情败露后于2017年10月被拘捕。

2019年3月，其欺诈案正式开庭受理。一生要强做名媛的索罗金，拒绝穿囚服出庭，其法律团队聘请了曾服务过多个明星的知名造型师 Anastasia Walker，根据索罗金的发色和个人特征，挑出许多设计简单但飘逸柔和的服装，包括 Miu Miu 的裙子、YSL 的衬衫、Victoria Beckham 的长裤，都被送到牢里，好让她穿着出庭。索罗金用自己的 Celine 黑框眼镜和 choker 作点缀，凸显清纯无害的气质，又强调自己的时装品味。

看得出来，索罗金真的对自己的外界形象非常在意——那毕竟是她本人真正拥有的*资产。

出庭着装需要经过安全检查，据说索罗金为了等待符合自己审美标准的服装两次迟到，法官当庭训斥：“这又不是时装表演！”

这确实不是时装表演，却是借由时装进行的人格表演。

帕丽斯·希尔顿、林赛·罗韩等明星都曾聘请造型师来设计自己的出庭造型，而帕特洛、Cardi B 的着装策略也必然经过仔细揣度。挖空心思假扮名媛的索罗金，在这个环节，也与名媛明星步调一致。

02 法庭，啥时候成了明星的高级红毯？

打扮成一个有钱人，而非伪装成穿保守西装的普通人，似乎成了欧美明星出庭时惯用的出庭策略。

“显然，被告通常希望得到法官和陪审团的同情，但将自己描绘成名人有其自身价值，”为《大西洋月刊》等撰写时尚专栏的学者 Kimberly Chrisman-Campbell 说，“他们正在创造一个品牌，就像他们在公共生活中所做的那样。”

他们通过非比寻常的法庭造型创造品牌，这首先关乎个人形象，其次挂钩商业价值。

对小辣椒来说，出庭的目的绝非“赢得同情”，而是证明自己*正确。

在这次庭审之前，小辣椒是“最讨人厌的好莱坞明星”，自恋、傲慢、优越感爆棚，屡屡忘记与自己合作参演过漫威大片的演员，而她在庭审上的表现，恰恰就是那个讨人厌的自己。

她谈及自己和泰勒·斯威夫特的关系，她透露自己的身高，她面无表情地说自己“失去了一个下午的滑雪时光”，说原告“直接滑到了我背上”……她穿着与本人形象最契合的，没有 logo、没有花色、廓形中性的“老钱风”衣服，安静地散发着对自我的笃定，以及凛然不可侵犯的权威。

香港当地影史票房冠军《毒舌律师》（又名《毒舌大狀》）中，反派钟念华的造型思路，和小辣椒有异曲同工之妙。出身权贵的钟念华，虽自知丈夫和自己有犯罪事实，但也坚信有钱能使鬼推磨，钟家人必将无罪脱逃，每每入庭旁听，总是穿着高级套装，镇定自若，从容不迫。如果说小辣椒对巨富身份的坦然，尚是为了表达自己“没有什么需要掩饰的”，那电影中的钟念华，就是彻头彻尾要制造压迫感了。

在法庭上对输或赢不那么笃定的名人，也需要通过衣着增强底气。

去年上半年，强尼·德普和安柏·赫德的离婚案闹得沸沸扬扬，持续两周的出庭中，赫德在衣着上对德普的“模仿”，引发大量讨论。

灰色西装、点缀蜜蜂纹样的 GUCCI 领带、马尾辫，赫德似乎总在次日复刻德普前一天的打扮。

美国时尚心理学专家 Dawnn Karen 接受《Insider》采访时提出，安柏·赫德也许是有意为之，在德普、赫德两人将法庭化作权力舞台上的戏服后，她的这种正面“对峙”，更能为女性树立“法庭时尚”范例。“女性可以展现强势外表，同时说出内心的声音，可以不需要再扮演受害者。”Karen 说。

之于败诉早成定局的名人，名气，仍然是关上了一扇门后打开的一扇窗。

虚构出一个“安娜·德尔维”的索罗金，在审判结束后，真正成为了一个罪犯，也真正成为了一个文化偶像：她的 Instagram 粉丝比假扮名媛时翻了将近一倍，TikTok 上也一度流行“安娜仿妆”；除了妆容，还有年轻人购置她的同款奢侈品，或尝试不花一毛钱进行社交、维持生活，然后将过程发到社交平台上。

Chrisman-Campbell 解释：“通过利用你的名气，人们可能会因此而追星，并对此印象深刻。或者他们将你视为他们认识和喜爱的人，而不是罪犯。”

入狱后，索罗金也没有就此沉寂，她的故事被 Netflix 以32万美元的价格收购，《虚构安娜》在各国引起讨论狂潮。

2021年2月，索罗金提前出狱，后因签证过期再次被拘留，她用拘留所里的钢笔和铅笔画画，并于2022年5月将这批狱中作品展出售卖。她将自己的这次画展命名为“Allegedly”（据说），20个戴墨镜、穿黑色礼服的模特将丝袜套在头上，举着索罗金的20幅作品。

其时，索罗金还在拘留所中，她穿着橘色囚服与现场视频连线，表示：“关于我，你们已经听到了很多声音，但这次是我讲述自己故事的开始。”

索罗金的艺术经纪人透露，这些作品的原版销售价格在40万至50万美元之间。根据原作，每幅制作50个版的版画，副本每张250美元，所有副本卖出250张之后开始涨价。

据传，这个月，索罗金将再次举办画展。

索罗金因伪造和欺诈入狱，却又恰恰拜伪造和欺诈所赐，获得了她一开始就向往的“偶像”身份和不菲的身价。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薇诺娜·瑞德（Winona Ryder）早年的经历。

主演《剪刀手爱德华》的瑞德曾是好莱坞一代“玉女”，然而，2001年，瑞德从洛杉矶一个百货商场盗窃了价值5500美元的时装，其中包括一件 Marc Jacobs 的毛衣，被监控录像拍个正着。次年，瑞德出庭受审，一袭 Marc Jacobs 裙装堪称“惊艳”；2003年，瑞德为 Marc Jacobs 拍摄广告大片，此后十数年里，双方多次合作。

如此戏剧化的事件目前还没有在小辣椒身上发生，但她的生活方式品牌 Goop 的热度也很是大涨了一番。

官司要是输了，赔偿30万于小辣椒也不算什么，更何况她在法庭上已经完成了一场全方位的生活方式营销，在这个点上，小辣椒早已赢了这场官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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