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时尚是个轮回,今年的大爆款轮到了“珍珠”头上。
一石激起千层浪,有着“珍珠小镇”之称的浙江省诸暨市山下湖镇,从未像现在这样忙碌过。随着大批背包客的涌入,不但小镇上的住宿价格飙升至千元,甚至连厕所都挤满了人,成交额更是创下新高,屡屡出现“一珠难求”的场面。
▲图/网友供图
据相关数据统计,截至2023年5月底,诸暨*的珍珠交易商城华东国际珠宝城的珍珠成交额已达到232亿元,拥有各类珍珠市场主体9000余家和2.8万名珍珠相关从业者。
不少批发商表示,今年珍珠市场的火爆大大超出预料,从2月份开始,基本上每个月销量都会上涨5-10%,供不应求。珍珠的线上销售也同样火热,诸暨当地的100多个直播间从下午一直播到深夜,每天有近7000场直播,有些一晚就可以达到上百万的销售额。
争相为此买单的,正是涌入直播间的年轻力量。在抖音,珍珠相关话题内容达到数十亿次播放,在直播间下单购买珍珠的25-30岁的年轻人比例超过50%;打开小红书,到处可以看到珍珠的新手科普帖和安利推荐。
在微博上,前有“珍珠代购排长队抢购”,后有“95后姑娘3个月连买20条珍珠项链”,珍珠的热度有多高,足见一斑。
无论是精致可爱的“baby珠”,还是光彩夺目的“小金豆”,又或者色彩缤纷的“多巴胺手串”,从前被视为“阿姨*”“中年贵妇必备”的珍珠饰品,如今是谁戴谁香。
珍珠能爆火,实在让人始料未及。从猎奇押宝式的开蚌取珠,到琳琅满目的各种饰品,曾经不被待见的珍珠,究竟靠什么蛊惑了人心?
01 从嫌弃到疯狂上头,珍珠到底怎么火的?
提起珍珠,人们总会想起杰奎琳·肯尼迪的那句“珍珠永不出错”的名言。
有别于黄金的显山露水,也不同于钻石的璀璨夺目,珍珠的存在更为温润柔和,有一种低调的复古之美。也正因为如此,长期以来,珍珠在女士的首饰盒中虽占有一席之地,但却鲜少成为主角。
但今时不同往日,人的喜好总是会变的,尤其是对越来越个性自我的新一代年轻人而言。他们所推崇的时尚纲领,是看起来低调但又不能失了腔调,可优雅、可温柔的珍珠,显然与此不谋而合,更能衬得人松弛有度。
细细追溯,珍珠的走红,其实并不突兀,而是早有铺垫。最初是从直播间开蚌取珍珠开始,在2020-2021年的直播元年,各路主播们在镜头前娴熟地手起刀落,在激昂的解说声和此起彼伏的弹幕中揭晓答案,有时能得到光泽闪烁的浑圆珍珠,有时则是品相不佳的瑕疵品。
▲图/直播截图
这种近似赌石体验感的直播开蚌,以意想不到的角度,带火了珍珠产业,珍珠作为珠宝饰品出境的频率越来越高。有报道显示,在2020年,受益于直播带货,华东国际珠宝城交易量达750吨,整体线上交易额同比上涨50%。
到2022年,珍珠又开始在时尚圈风靡了起来,无论国内国外,珍珠元素牢牢占据C位。到了今年,以倪妮、杨幂为代表的明星,则彻底让珍珠摇身一变,成为弄潮儿人手一条的时尚单品,吸引了大批年轻人效仿。
2021年时,小红书上与珍珠相关的笔记达190W+篇,至2022年,小红书上与珍珠相关的笔记达360多万篇,与珍珠相关的商品达到38万+件。
珍珠再度流行,是因为它的日常化。珍珠不再是只能搭配高档连衣裙或旗袍的贵妇专属,反而与平价简单的T恤卫衣等休闲装是天作之合。
当然,一个消费品类能够大范围的流行,前提一定是“价格打下来了”。不同于钻石、黄金这种起步价就很高的首饰,珍珠丰俭由人,预算从几十块、几百块到几千块,都有选择空间。
▲图/小红书
时髦精们年纪轻轻就能实现“珍珠自由”,而便宜的款式则可以更加多样,用过再换也不心疼,主打一个“该省省,该花花”。
嗅到商机后,诸暨政府立即行动,专门扶持当地的珍珠产业。截至目前,诸暨山下湖镇出产全国80%、全球70%的淡水珍珠,是世界上*的淡水珍珠集散地,各种爆款单品都在这里诞生,已有120多家淘宝直播商家入住诸暨珍珠产业创新综合园,珍珠的单月销售额能轻松突破2亿。
然而,尽管在当下,大家买珍珠的途径方便了很多,但其实珍珠的入门学习门槛依旧很高,光是品种,就足够让没有经验的年轻人看得眼花缭乱,这也为一系列的“乱像”埋下了伏笔。
02 造假手段触目惊心,处处是坑防不胜防
“人有多大胆,珍珠就有多高产。”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开不到的。
并非所有人都有时间和精力来到诸暨选购,大多数人只是想图方便快捷的普通消费者,更习惯于在线上购买,首当其冲的选择就是各大带货直播间。正因为如此,直播间成了“套路集结地”,鱼目混珠、货不对板的事件屡见不鲜。
▲图/小红书
据统计,去年诸暨市场监督管理局处理的2000余件消费投诉举报中,约80%都是由直播销售引起的;在黑猫投诉平台上搜索“珍珠”,有超过2000条投诉内容,且大部分都集中在假货上。
有消费者表示,自己在直播间下单了一条海水珍珠项链,收到货后发现整串只有半数不到是海水珍珠,其他全为淡水珍珠;还有消费者表示,自己买到的海水珍珠,其实是以次充好的染色珠,售后还无人解决。
这并非个例。在直播间里,主播们一个比一个敢说,不断抛出“妖紫”、“*五彩金”、“炫彩大巴”等“尖货”刺激着屏幕前的观众,甚至还能开出五角星、葫芦形状的珍珠。
然而,珍珠市场内并没有这样的业内术语,不过是主播们为博噱头所起的名字。真正值钱的珍珠,通常1吨里才能出大约3千克,并且,高价珍珠一般出自深海蚌,生长周期长、培养成本高,价格自然高昂,从几万到几十万元都有。
而大部分商家提供的蚌一般都是淡水蚌,培养周期短,开出的淡水珍珠大多颗粒小、表面不光滑、不圆滑,批发价仅有10-20元。
海水珍珠和淡水珍珠之间的巨大价差,使得“造假提价”成了心照不宣的潜规则。比如,在海水珍珠中最受认可的是日本真珠科学研究所出具的证书,在现实操作中,商家会将高品质的珍珠反复送去检验,来获得多个证书,再将其套用在品质次一些的珍珠上售卖,如果非懂行的珍珠买家,很难发现其中猫腻。
还有商家干脆剑走偏锋,用“染色调色”的方法来迷惑消费者。比如把浅色的金珠优化成浓金后卖高价,将颜色暗淡的普通珍珠调和成孔雀绿、孔雀蓝等,轻轻松松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最重要的是,珍珠是“一珠一价”的商品,没有明确的价格标准,这也意味着定价中的灰色空间较大,消费者稍不留神就容易踩坑。
这还没完,珍珠开出来后,还要经过打磨、抛光等加工程序才能体现价值,里头的“加工费”又大有文章可做。
无论线上线下,多数店铺都会提供加工服务,纯银吊坠的加工费在15元至80元间,戒指的加工费50元至80元不等,而注金戒指的加工费要150元。但事实上,商家使用的材料并非纯金、纯银,而是便宜的K金、K银,利润空间有多大,可想而知。
最终承担下一切的“冤大头”,只有消费者自己。但当珍珠也被贴上“水深”的标签,离退潮降温也就不远了。
03 风光之下暗藏隐忧,珍珠热还能火多久?
当下的珍珠行业,看似价格透明,实则弯弯绕绕不少;看似热闹非凡,实则也暗流汹涌。
要知道,流行本就是个圈,审美趋势总是日新月异,这就意味着不会有永远的宠儿。“一颗恒久远”的钻石就是前车之鉴,跌落神坛后也只能选择自降身价。
据美国CNBC的报道,今年以来钻石价格已下跌6.5%;国际钻石交易所(IDEX)发布的钻石指数,至今也已连续下滑15个月。
“珠宝*”尚且如此,珍珠又如何能保证笑到最后。更何况,虽然珍珠的热度直线上扬,但产量却在肉眼可见地逐年下降。
据浙江省珍珠行业协会数据显示,2019年全国淡水珍珠产量约为120万公斤,到2020年下降到约100万公斤,2021年约为80万公斤,2022年约为70万公斤。
为了保护水源,诸暨也在今年出台了严格的淡水珍珠“禁养令”,珍珠养殖面积大幅缩小。加上日本核污水排海事件的影响,又给这个欣欣向荣的行业蒙上了一层阴影,未来珍珠的生长空间也许还会受到进一步的挤压。
种种因素叠加,导致珍珠的价格涨幅前所未有。据央视财经报道,去年诸暨山下湖镇卖价1000元的珍珠,今年已经涨到1500元,普通珍珠品种涨幅在30%-50%,*的珍珠品种涨幅则达到夸张的80%。
与之相悖的是,年轻人疯抢珍珠,本就是冲着“物美价廉”来的,当更高性价比的时尚单品出现后,新式珍珠的热度必然有所减退。
外部风向无法掌控,珍珠行业内部的短板也难以很快消除。诸暨的地方产业报道就提及,目前整个产业的痛点在于“品牌化不足”,缺少广为人知的珍珠品牌,大多都是散珠、串珠,或者以工作室为主的小型企业,生存空间并没有外界想象的乐观。
山下湖旗下注册品牌“千足珍珠”,虽曾创下过千万营收的成绩,但后续发展乏力,造成珍珠营收连年下滑;创立于1988年的阮仕珍珠,尽管品牌化较为成型,但天猫旗舰店的粉丝仅为12万。
想要真正把珍珠做成大产业,不管是销售端还是供应端,都要持续发力。一方面,搭乘电商快车,珍珠饰品需要通过设计和品牌化提高附加值,珍珠的延伸产业也相应地需要更多元、更深入。
同时,规范带货主播的专业性、打击虚假广告也是当务之急,想要形成良性循环,保护消费者的购物体验,维护良好的口碑势在必行。
另一方面,珍珠养殖面积较以往大幅缩减,则需要通过技术创新来提高产量,而不是无上限的涨价,将销路越走越窄。
时尚的潮流总是后浪推前浪,虽然不知这股珍珠热能刮多久,但能确定的是,目前的珍珠已然成为年轻人的新社交货币。
只是,小玩怡情,大玩伤身,珍珠虽好,切莫贪心。毕竟未来保值还是贬值,这种事又有谁说得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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