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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制造的最后一站,正在爆发

十年后,在尼日利亚的莱基自贸区、乌干达的中乌姆巴莱工业园、埃塞的东方工业园,数十万计的非洲年轻人,走出村落,进入园区,成为工人。
2024-06-21 07:49 · 微信公众号:华商韬略 华商韬略

十年前,经济学家林毅夫在《中国企业为什么要走向非洲》中写道:“非洲是转移劳动密集型产业的*一站,可能也是最后一站。”

十年后,在尼日利亚的莱基自贸区、乌干达的中乌姆巴莱工业园、埃塞的东方工业园,数十万计的非洲年轻人,走出村落,进入园区,成为工人。

这些工业园,都是中国人开的。

下定决心

2011年8月12日,深圳湾体育中心,第26届世界大学生运动会盛大开幕。

开幕式一结束,出席庆典的埃塞俄比亚总理梅莱斯·泽纳维就立刻赶往下一个目的地东莞,他要见的人,是中国*的女鞋生产企业之一、华坚集团的董事长张华荣。

为这次见面牵线的人,正是时任世界银行副行长兼首席经济学家林毅夫。

在世行工作时,林毅夫最关注的是非洲发展问题,四年任期他去了14趟,一个想法也逐渐在脑海里成型:

“1979年,非洲的人均收入是575美元,中国那时只有182美元,改革开放三十年,中国的变化天翻地覆,而非洲依然贫困,并不是他们不想努力,而是思路不对。”

林毅夫不仅调研了非洲,还思考了中国制造业转移的问题。美国通过马歇尔计划复兴了欧洲,欧洲反过来振兴了美国的制造业,中国也应该把经验传授给非洲,帮非洲致富的同时,也解决了自身成本上涨、产能布局的问题。

2011年3月,林毅夫向埃塞总理梅莱斯建议:“埃塞的畜牧业发达,有皮革生产能力,可以有针对性地到中国向皮革与制鞋企业招商。”

梅莱斯接受了林的建议,于是有了东莞华坚之行。

当年11月,张华荣担任领队的一行制造业企业家就踏上了非洲的土地。

在埃塞首都亚的斯亚贝巴,他们看到了穿着破衣烂衫的妇女和儿童,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贫穷,基础设施落后,营商环境很不完善。

当时的埃塞俄比亚是世界上最不发达的10个国家之一,人口1个亿,GDP只有广东的十分之一,47%的男性和31%的女性不识字。

此番景象,让同行的企业家望而却步,很多人打了退堂鼓,但张华荣有不同的想法。

鞋业龙头华坚集团1996年成立于东莞,主营业务是中高档真皮女鞋的专业化生产和出口,有自己的研发生产基地,与全球几十家高档女鞋品牌长期合作。

此时的华坚已进行过两次产线转移,一次是在2003年,当时沿海地区人力成本显著上升,华坚和东莞很多制造企业一样,遇到了经营上的考验。

张华荣选择在老家江西投资建设生产基地,把量大价低的产线转到江西,将中西部地区在资源、成本上的优势,与沿海地区的技术、规模相结合,即“东莞设计、内地生产”。

这是一次成功的转移,江西赣州基地的产线投入运营后,效益甚至超过了东莞。

第二次是向越南转移,这次尝试由于经营亏损而未能推进,主要原因有:原材料要从广东供应,生产效率低;东南亚的人口规模有限,工资上涨快,成本并不比珠三角地区低。

因此,在决定是否投身非洲时,张华荣带着团队算了一笔账:

*,按2010年数据,埃塞俄比亚平均工资是我国的1/8到1/10,大约是越南的一半;

第二,埃塞俄比亚的畜牧资源丰富,牛养殖量非洲*,山羊养殖量非洲第三,每年可为制革行业提供140万张牛皮,670万张山羊皮和1320万张绵羊皮,原材料供应充足,其山羊皮被认为是制作服装和鞋靴绒面革的理想材料;

第三,埃塞俄比亚是非洲大陆低收入国家,可以享受欧美市场的免关税政策。

这笔账算下来,张华荣下定了决心,华坚要到埃塞投资建厂了。

埃塞总理表态倾力相助,但只给了张华荣三个月的准备时间,因为三个月后,埃塞首都的非盟大楼总部要举行移交典礼,出席的领导人希望看到,有中国企业参与埃塞的经济建设。

时间紧,任务重,华坚接下来遇到了他们未曾设想的难题。

咬牙坚持

在埃塞政府的支持下,华坚仅用20天就招来了130名当地工人,这130人都被送往东莞培训,同时从集团抽调200名骨干,组成“开荒团队”赶赴埃塞试产。

2012年1月28日,距埃塞首都35公里远的东方工业园,华坚国际鞋城正式开业,中国商务部部长和埃塞总理到场剪彩。

在华坚的埃塞鞋厂,两条生产线和500名中埃工人开工生产的,是美国guess牌女鞋。开工前,张华荣特意与美国客户商量,为华坚埃塞工厂争取到了*个订单。

随机器一同开动的,是接踵而至的“非洲问题”。

首先是国情。

虽然埃塞的部长们言之凿凿地支持外资,运过来的制鞋设备和原材料都会免税。

但站在一线负责清关的并不是部长,华坚的*个集装箱就被当地海关扣下了。

其中有做鞋用的刷子,海关人员说那是刷牙用的牙刷,要交税;鞋子的穿孔机甚至被海关认为是“手枪”。

这是华坚融入非洲上的*课,要适应“非洲效率”,要向非洲官员宣传“一把手”工程的好处,要有耐心,要在当地找到朋友,搞好关系。

其次是基建。

华坚之前算的成本账里,没有物流这一项,在基建完善的中国,物流成本是可控,但在埃塞,物流成本一下从2%上涨到了8%,因为埃塞当时的道路情况是“部分有路”。

埃塞是内陆国家,海运要借用邻国的港口,从邻国吉布提的码头到华坚在东方工业园的工厂有800公里,但双向只有一条两车道,途中只要有一辆车抛锚,整条路就堵得动不了,路况也很差,赶上雨天行车,颠簸得像在浪里开船。

用电用水也是问题。

在首都亚的斯亚贝巴,上到总统府,下到平民百姓家里,每门每户都常备发电机,特别是在雨季,停电成了常态。

工业园区通电要先修电线杆,立起一根电线杆要两三个月,等不及的华坚只能自费用柴油发电。

当地水资源匮乏,华坚因为缺水还曾向附近的中资企业求助,接了两公里长的水管。后来,张华荣带人在工厂附近开凿了几口水井,周边居民也可以免费用。

要想富,先修路。

随着“一带一路”战略的启动,中国基建重塑了非洲,华坚的这些情况才逐渐得到解决。

2015年5月,由中国中铁承建的“东非*轻轨”建成通车,这条建在亚的斯亚贝巴的城市轻轨,把埃塞带入了“现代城市轨道交通时代”,改变了当地人的出行方式。

2018年,中国承建的“亚吉铁路”投入运营,这条全长752公里的铁路连接埃塞首都和吉布提首都,是东非*条现代电气化铁路,从埃塞到吉布提港口运货终于不用“大海行舟”了。

截至2023年7月,亚吉铁路共运载12万4000名乘客和210万公吨货物,带来约6,010万美元的收入,运营收入保持35%的年增长率。

第三是工人。

起步阶段,非洲工人造出的鞋子报废率极高,生产效率也跟中国工人有较大差距。

效率问题背后,是文化上的差异。

非洲没有加班文化,晚下班10分钟也会要求支付加班工资,如果不支付还会诉诸法庭,有一家建筑行业的中企因为没按法律程序解雇员工,收到了法院送来的150张传票。

更糟糕的是,当地工人领完工资,时不时第二天就没了人影,等钱花完了再来厂里上班。

对于工人效率和态度的问题,很多出海非洲的中国制造企业都意识到,不能再用传统的家长式管理,要结合当地特色,引入现代企业的管理和激励制度。

为此,华坚专门开设了培训教室。

中方师父一对一手把手教学,表现优秀的当地员工能进入“干训班”,外派中国深造一年,到东莞和赣州各实习半年时间,学习企业管理、设备操作和中文。

22岁的埃塞小伙儿弗雷泽就因为表现优异,被派到东莞总部,学习了刷胶、贴底、针车、裁断等制鞋技术,培训结束后回到埃塞工厂,负责车间管理的工作。

通过培训,弗雷泽甚至能说一口流利的中文。

在华坚埃塞工业园,你能在墙上看到三种语言的中式标语,比如:

“今天工作不努力,明天努力找工作”。

培训之后,工人上下班要列队、喊口号进出车间,工作早八晚五,午休一个半小时,三餐免费供应,加班时间严格执行埃塞劳动法:每月不超过20小时,一年不超过100小时。

靠着这些努力,咬牙坚持的华坚最终步入正轨,成为当年制造业标杆。

深耕非洲12年,华坚为当地创造了8000个就业岗位,出口创汇1.83亿美元。

谈到出海非洲的经验,张华荣总结道:“尊重国情,按非洲规律办事,培养当地人才,寻找当地朋友和‘后盾’。”

“非洲制造”

中国制造闯非洲,起于2000年前后的“走出去”战略,兴于2013年起的“一带一路”,作为非洲人口第二大国,政局稳定的埃塞俄比亚则是中国企业进入非洲的核心重镇。

某种程度说,华坚投资埃塞,虽然辛苦,也已可算是后人乘凉。在它前往之前,中国民营企业江苏永元投资便已在当地投资了埃塞境内*个工业园区,于2008年启动规模化招商引资,2015年成为中国国家级境外经贸合作区的东方工业园。

华坚落户埃塞的,就是这个工业园。

目前,在东方工业园办厂的中资企业已有上百家,涵盖建材、钢铁、汽车组装和金属加工等行业。

经过多年发展,埃塞政府已经建设了10多个国家工业园,在非洲鼎鼎大名的传音手机,就把自己的组装工厂放在亚的斯亚贝巴城东的信息产业园ICT Park。

2009年,比华坚早出发一步,传音手机进入非洲,当时非洲的手机普及率只有百分之二十几,可谓一片蓝海。

传音成功的秘诀,在于没有着急赚快钱,他们愿意把脚伸到泥巴里,在田间地头寻找机会,找到并解决了非洲用户的痛点:为深肤色研发自拍人像模式、为一国多个运营商配套多卡多待功能,以及针对充电难的超长寿命电池。

在亚的斯亚贝巴最繁华的购物中心,传音的旗舰店里没有任何中文标识,传音高管阿里夫说:“在非洲,我们是本地品牌。”

距离购物中心不远的商务核心区,坐落着中建八局承建的东非*高楼——楼高200多米的埃塞俄比亚商业银行总部大楼。

七年的建设过程中,中建推行属地化管理,为当地提供了超过3000个就业岗位,通过“传帮带”为非洲培养了自己的电气工程师。

东非*高楼的拔地而起,也象征着中企正在取代西方成为非洲基建的主力军。

上世纪九十年代,非洲基建合同有80%都掌握在西方公司手里,“一带一路”启动时,西方建筑公司占据37%的市场份额。

2022年,在价值5000万美元或以上的非洲基础设施合同中,形势发生了逆转,中国公司拿下了31%的份额,而西方公司只占12%。

逆转的原因除了中企的技术、成本优势,还有中国对参与非洲发展的态度是动真格的。据美国智库研究,2007年至2020年,在撒哈拉以南非洲的基建投资,中方提供了230亿美元的融资,是美德日法融资总额的两倍多。

今天,中国基建已为中国工厂前进非洲大地打下了很好的基础,更多中国企业也正跑步到埃塞、到非洲开厂。

在非洲人口*大国尼日利亚,有10万华人和上千家中资企业,在中尼合作建设的莱基、奥贡、沙加穆自贸区,汇集了工程、制造、互联网等多个行业,尼日利亚已经成为中国在非洲的*大出口市场。

在乌干达“UHome”大卖场的电视机展区,印有“Buy Uganda, Build Uganda”(“买国货,建国家”)的标语。

卖场里的家电,都生产自距离首都坎帕拉200公里的中乌姆巴莱工业园,由中国民营企业天唐集团投资运营,2018年启动以来已吸引40余家企业入驻。

中乌姆巴莱工业园已孵化出多个非洲本土品牌,是中国制造输出标准和平台的实验园。

还有南非、安哥拉、埃及、刚果(金)、摩洛哥和坦桑尼亚,中国企业正在加速建厂。

截至目前,中国已连续15年保持非洲*大贸易伙伴地位,2023年中非贸易额达到2821亿美元,中非双边贸易额占非洲整体外贸总额比重已超过20%,并仍在增长。

林毅夫曾警告:“劳动密集型的加工制造业如果不走出去就会死在国内,走慢了也会死在国内。”

中国劳动密集型产业的下一个应许之地,大概率就是非洲。

参考资料:

[1]《我国加工贸易的产业转移研究——以“华坚集团”为例》

[2]《中国华坚:融入埃塞本土》

[3]《蓝图与现实:身处埃塞俄比亚改革开放中的中国企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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