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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磕支付宝:那个影响马云一生的决定

看似天马行空大无畏的背后,马云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人。
2019-06-12 08:41 · 微信公众号:华商韬略 曹谨浩

2011年6月14日的杭州,倾盆大雨。

下午两点,支付宝股权变更说明会在淘宝总部六楼会议室举行。

发布会上,刚从美国回来的马云穿着蓝白条纹短袖,面对着挤爆全场的六十多家媒体,不停地做着强调的手势。尽管一向演讲能力出众,马云却连连口误,但每一个人都清清楚楚听到了那句:

“虽然不*,但是*并且正确”。

两天后,马云在微博中引用《狂人日记》表露心声:

我可不怕,仍旧走我的路!

事件起因是,一个月前雅虎发布了一则震动市场的公告,将马云转移支付宝股权一事告白于天下。公告中称,马云没有获得董事会批准就把支付宝转到了自己控股80%的内资公司名下,并且切断了阿里巴巴对支付宝的控制协议,而作为大股东之一的雅虎,对此毫不知情。

消息一出,雅虎股价暴跌7%。

当时的马云正在美国洛杉矶参加D9数字大会,《华尔街日报》专栏作家卡拉·斯韦什尔在会上,对他发起了尖锐的诘问,甚至用“偷”形容他的举动。

国内舆论也顿时哗然,众说纷纭。有人认为马云为的是逼宫雅虎转让股权,有人怀疑马云的道德问题,也有为支付宝摆脱外资而叫好。

鲜花与鸡蛋齐飞,咒骂与掌声乱成一片。

“契约与产权一道构成市场经济的基石,践踏契约原则就伤害了市场之本”。

“没有人能置身事外,有人为一己私利,不顾把全行业拖下水。愤怒,无语”。

“强盗抢占了别人的财产,破坏了我们的国际信用,却要全体中国人买单”。

国内“倒马派”中呼声最高的代表人物当为著名媒体人胡舒立。她*时间站了出来,发表社论《马云为什么错了》,把支付宝股权转移形容为“偷天换日”、恶意侵害股东权益。

文章认为,作为业界代表人物,马云的低级错误严重违背契约精神,给中国经济、中国企业形象带来了极坏的负面印象。

那些已经拿到或者正在争取外资的互联网同行们也是人心惶惶、叫苦不迭。代表主流舆论的各路媒体、投资人、业界大咖们群情激奋地把马云架上了批斗会,质疑他借支付牌照之名,堂而皇之违背商业伦理,拖行业下水。

一向从容自信的马云不淡定了。

在给胡舒立的跨洋短信里,向来善于表达的他,诉苦般回应:

大姐,我能怎么办?支付宝出问题了我是要坐牢的。

看似天马行空大无畏的背后,马云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人。

当年他前往美国替杭州市要账失败,在西雅图*次见识到了互联网。当对方让他试试敲键盘输入时,他却不敢碰电脑:因为怕给人敲坏了,很贵的东西。

这是自己的“便宜”,不能建立在别人吃亏的基础上。

1995年,杭州一家电视台安排五六个人“偷”窨井盖看路人反应。当其他人都绕着走,不想惹事的时候,只有马云站了出来。来回几趟找不到可以助阵的人,于是他折返回来,一只脚踏着自行车,一只脚点地的停下来,大声呵止“偷”者:你们干啥呢(这句话我猜的)。

一只脚踏着自行车,是因为对方“兵强马壮”,要是跟他干,他肯定干不过,所以他一只脚踏着自行车,以便随时发动:“如果他们冲过来,我肯定逃了”。

这是敢于做好事,但也要懂得保护自己。

自己的“便宜”,不能建立在别人吃亏的基础上;敢于做好事,但也要懂得保护自己;总结起来就是,希望我们都好好的,这是马云的底色,但很多事,事与愿违。

人在江湖,都有身不由己时。

2004年1月,世界各国政要齐聚的瑞士小镇达沃斯白雪皑皑,一年一度世界经济论坛在此举行。第四次赴会的马云心事重重,因为他正为建立自己的“支付系统”而犹豫不决。

那时,中国的金融行业还相当封闭,银行业还在经历股份制改造的阵痛。国家小心翼翼,电子支付牌照遥遥无期,支付与诚信机制的落后禁锢着电子商务的发展。马云强烈地希望建立一个支付系统解决这一问题,但他所面临的,不仅仅有技术的风险,更有法律和政策的瓶颈。

此前,他接触大量金融机构不断并尝试与之合作,试图以无风险的方式建立起支付系统,但都无功而返。

达沃斯论坛中,关于企业社会责任的讨论,又燃起了马云心中的火焰。当天晚上他就给国内打电话:

“立刻,现在,马上启动支付宝。”

他说:“如果要坐牢,我去!”

那一刻,他超越生意和商业的思维,也超越个人的得失,重新定义了“支付宝”这件事,也重新定义了自己。

2010年年底,在提交支付牌照申请前一天,央行特意向所有申请人发函通知:

如果有外资协议控制请重新申报,如果没有外资协议控制的,请公开声明。

当外界的目光都集中于行业龙头、外资控股70%的支付宝身上时,马云读懂了“通知”的潜台词,开始为支付宝“没有外资协议控制”运筹帷幄。

事实上,在此之前,马云就有预感到问题所在了,阿里董事会围绕于此的磋商已经历时数年。

但直到“通知”下发,分歧依旧无法调和。

只剩下阿里这块优质资产的雅虎仍旧坚持以外资*控股身份申请支付牌照;软银孙正义则提议成立支付宝内资公司进行VIE控制去碰运气。

最后磋商的环节,雅虎先是强烈反对转移支付宝而后干脆不再表态,软银孙正义更是一谈到支付宝就直接回避。

所有决策压力,最终落到了马云一人。

不少业内人士也认为,支付宝可以凭借现状倒逼监管层继续默许外资身份存在。因为按照当时政策,外资拿牌照的窗口并没有完全关闭,“由中国人民银行另行规定,报国务院批准”。

监管层也无法判断一刀切所带来的后果。

多年以来,极度依靠资金的互联网行业一直仰赖海外投资人的支持,众多优秀互联网企业基本只能选择海外上市。在外资被限制进入电信增值业务的情况下,催生出了一个以协议控制取代股权控制从而绕过监管的行业潜规则——VIE架构。

但马云知道,支付宝规模越大,越不可能“外资控制”。

经过与央行一句一句的沟通,他已经确定,要顺利申请支付牌照,只有取消VIE协议转为内资这一条路。

“必须百分之百合法”。“假如没有拿到牌照,支付宝将变成一家非法经营机构,后果也将不堪设想。”

软银、雅虎不支持,认准了只有华山一条路的马云,决定独自上华山。

冒着得罪所有人的危险,他做出了那个极度艰难的决定:

单边终止支付宝的VIE,对雅虎、软银进行补偿,向央行表态支付宝没有外资协议控制,从此完全确立支付宝内资身份。

一边倒的批斗声浪中,只有快人快语的史玉柱站出来说:

“恭喜支付宝回归中国”!

2010年12月1日,在马云的艰难决定后,支付牌照申请的细则出台。

次年5月,*批支付牌照出炉,多年悬而未决的第三方支付企业身份问题终于有了结果。

“我刚刚改过来,央行马上发文。央行一年都不发给你证件,改过来马上就发给你了。这还能说明什么问题吗?”

随着行业龙头支付宝的牌照问题解决,互联网金融时代全面开启。

2013年,以支付宝为核心的小微金服(即后来的蚂蚁金服)成立,并宣布马云占股不超过7.3%。CEO彭蕾在给员工的信中坦言,“从*天开始,就没有、也绝不可能有任何一个人,如外界所描述的那样,把支付宝装进自己口袋里!”

2014年,阿里巴巴赴美上市成功。

2018年2月,阿里巴巴用补偿的“利益分享”权利重新换回蚂蚁金服三分之一的股权。

至今,蚂蚁金服已是估值超过万亿的巨无霸,持有阿里大股份的软银、雅虎,自然也因其发展获得巨大的商业回报。

当初的不愉快,最终也算是皆大欢喜。

而若没有马云当年“践踏契约原则”地把支付宝合法化,今天的这一切,或许都已只是“往事不要再提”。

伴随中国经济的崛起,以及在诸多产业上与美国的必然相遇。多年来悬在监管层和产业界头上的经济安全问题,日渐隐忧成了现实。

比起芯片和5G领域的炮火喧天,横跨两国资本市场的互联网产业稍显风平浪静。但其中的暗潮汹涌,从“支付宝股权转移事件”到现在,一直没有消停。

2016开始,监管层连续两次罕见发文力推VIE结构企业回归。

特朗普上任后,美国国会和商务部不断收紧对中国企业的审查。

今年5月24日,中芯国际宣布将在纽交所退市,尽管公告称是因为严格的监管和高昂的成本,但在特朗普对中国高端制造越发敌视的敏感时刻,还是引发诸多联想。

周鸿祎在谈及中芯退市时,也再次强调了360当年为什么必须拆除VIE架构:

“解决了身份问题,才能承担抵御外国网军的责任。”

而根据《21世纪经济报道》*新闻,最近,平安集团旗下子公司金融壹账通与壹钱包合并落空。该报道援引知情人士的话称:央行反对境内支付机构的VIE架构。

如今回望当年,如果当初占据半壁江山的支付宝不做彻底的中资化改造,以外资控制身份获得了牌照,那今天的不少支付牌照可能都已在外资手里。反之,若因外资身份而没能获得牌照,中国或许也就不会有今天*全球的线上支付成就。

也就是,如果马云当初不去背那个骂名,做那个艰难的决定,中国的线上支付一定会是另一样子,而且,多半是,不如现在的好。

这让人想起那句鸡汤:哪有什么岁月静好,无非是有人在负重前行。

“一生中总有那么一些时刻,我们需要鼓起勇气去作选择。而这些选择不仅不符常理,违背理性,甚至离经叛道得罪亲友。即便如此,我们可能还会一意孤行!因为我们相信自己的决定,我们做了最该做的事。”

对马云来说,那就是一次这样的负重,这样的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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