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热传,小智就是游戏主播界的郭德纲,不仅搞笑风格像,苦尽甘来的经历也像。
以游戏为业前,小智曾每周去北京为自家服装店进货。他在北京常吃的盒饭有两款,一种7元全素,一种15元带鸡腿,小智每次都舍不得吃15元的鸡腿饭。直到做游戏解说收入猛增后,一次偶然再去北京,小智一口气把当天所有的鸡腿饭全买下来,含泪离开。
用今天的眼光看,小智的视频内容并不出色:剪辑粗糙;字体丑陋;操作相较职业选手有较大差距;过场转换的短暂卡顿有股浓浓的“新手味”。小智的优势在于,在早期*视角长视频普遍节奏偏慢,近半时长为无人声画面时,小智通过讲段子等形式填充空白,补足了视频内容量远弱于时长的短板,一举成功。
视频时代与直播时代的小智判若两人:前者青涩、腼腆,有全部心血扑在内容上的拼劲,后者则因对接观众的缘故,自我意识更强,以往压制的表达欲迅速外溢。由于热衷曝光直播平台内幕的“恶名”在外,各大平台竟形成“防火防盗防小智”的共识,以至于虎牙听说旗下主播要与小智直播“开黑”,紧急出面叫停。
除曝光直播平台的虚假人气泡沫外,小智还有段豪情万丈的观点:流量、人气都是主播带来的,直播行业的价值,在明星主播而非平台身上,离开大主播,平台什么都不是。
据统计,2016年,小智身价高达4000万,位列全平台主播首位。根据东方财富网数据,2016年有805家A股上市公司全年净利润不足4000万元。一个主播坐在电脑前,打打游戏讲讲段子,甚至无需露脸,收入就能秒杀数百家上市公司,着实令人羡慕。而这番“主播价值论”,更像头部主播对时代的豪迈宣言。
“主播期货”与“主播股票”
内容平台素有“红利期”的说法,以快手美食视频为例,甲烤十只叫花鸡,乙烤十只叫花鸭,两人风格、剪辑甚至口音都近似,只因甲抓住平台美食内容短缺的红利期,就能在数据反馈上对乙形成碾压优势。
游戏主播同理,其沉浮规律与游戏本身的盛衰基本契合。斗鱼初入江湖时正逢LOL一统天下,门类下主播顺理成章地以千万级身价接管平台的头部位置;14年Hearthstone发布并崛起,两年后传出门下头部主播安德罗妮夫妇三年一亿天价转会费热闻;此后*荣耀、PUBG等新游陆续走红,张大仙等一批抓准风口的主播急速上升。
头榜数据显示,截至2019年10月29日,*荣耀、和平精英(PUBG移动版)主播已然雄踞主播实力榜。
大多观众只想看人玩游戏,主播若无极高的个人魅力可供吸粉,就难免随游戏红利期的衰退而衰退。然而主播的职业寿命极难预测,一款游戏大多主播走下坡路的同时,仍有旭旭宝宝这类“逆市上涨”型主播涌现,这就为平台在主播的投资取舍上举棋不定埋下伏笔。
而15年开始兴起的游戏直播剪辑视频,将当周或当天热门直播片段截取修饰再传播,起到了游戏直播界热搜榜的效果。二次传播的信息高度集中,代谢极快,因而搞笑、激情等标签显著的主播对“佛系主播”进一步形成优势,例如大声吼叫已成为主播卢本伟的鲜明标签,一旦某期节目少了他的狂吼,片尾将有大批观众表达怀念。
游戏直播业与股市情况类似:A股洋洋洒洒数千家,真正能入外资眼的不过茅台、格力那几百家;直播平台前后推出的大小主播不计其数,真正有盈利价值的仅两成左右。这些大主播引来流量后,平台用于广告变现、礼物变现和进一步吸引融资,同时付出巨额带宽成本,斗鱼CEO陈少杰曾在朋友圈诉苦:40亿的融资只够带宽烧一年。因此,各大平台蓝光8M一级的清晰度往往只对大主播开放。
严格来说,游戏主播并不是平台签约员工,而是平台内容业务外包商。但因行业特殊性,流量、付费意愿等核心资源都集中在外包商而非平台,促使平台不得不对外包商采取高压策略,在合同时长、内容*性、内容质量等范畴严加约束,头部主播签约平台时少则三年多则五年,这一时长甚至超出了许多游戏本身的红利期。这种内容买断制有效压制了外包商在经营中对额外流量的变现意图,以确保超额收益基本流向平台。
这样的签约方式,不像业务外包,倒更像期货交易。
问题是,期货交易在享受溢价的同时,也要承担折价风险。而平台面对主播折价时,则采用类似股市减仓的欠薪手法。
2015年,王思聪携熊猫直播高调入场,并陆续吸纳一批头部主播,游戏直播业的烧钱大战由此进入白热化:各大平台一边开天价疯抢当红主播,一边拖欠过气主播的合约工资。同时,主播的个人价值也在迅速演变:一场寻常的主播撕逼事件如同概念炒作,能使当事主播的人气暴涨,但若舆论崩坏也将下跌。迫不得已时,平台则需对主播重新评级并调整投资战略。
举例,18年7月,娱乐版块龙头股陈一发不当言论遭举报发酵后,斗鱼方面迅速发布“研报”:下调陈一发的“评级”,并配合监管,对陈一发做出“强制退市”处理。而“低市盈率“的“代表个股”旭旭宝宝在龙珠平台遭遇欠薪,转到斗鱼“上市”后,首日热度便突破4300万,创下“个股”记录。引得斗鱼管理层连连慨叹:旭旭宝宝真是一只“黑马股”。
整个流程中,直播平台既是运动员又是裁判员,它们能对主播估值、投资、清退,也能通过礼物分成享受主播的“归属母公司净利润”。它们以一己之力兼容了投行、投资者、股东和小半个证监会的权力,在大行业的扩张期有着翻云覆雨的能量。因而在行业竞争最凶的几年里,总有主播向平台讨薪事件发生。
几乎所有头部主播内心都清楚,平台开出的合约金额是虚高的,他们吃着平台的蓝光带宽等倾斜资源,收获着大把流量,自然有网店等“自留地”式的变现手段。相比之下,天价合约更像是平台搭建的空中楼阁,能否登入,全凭运气。
由此看,小智蔑视平台作用的壮语言犹尚早。事实上,几乎没有一位头部主播可以左右平台,在他们身后,数以千计的腰部主播正想看到这批“龙头股”暴雷或退市。为了向头部进军,他们不惜错开大主播出没的“黄金档期”,主打与大主播的差异化内容。一旦某明星主播有负面爆出,他们不惜夜以继日地炒作抨击,恨不能置之死地而后快。
这一行,没有人敢停下脚步,因为一个懒腰没伸完,就会被后来居上的大部队踩在脚下。
天价主播“退潮”
严格来说,平台对主播开出天价的理由有三:除买断主播红利期外,也打击竞争对手的内容吸引力与薪酬吸引力,另外在圈内制造话题引流,力争率先突围。整套操作,类似庄家炒作概念股。
此外,融资与IPO都免不了要把自家头牌掏出来吹嘘一番。因而头部平台尤其注重将大主播向娱乐圈推送。17-18年,游戏主播们频繁与周杰伦、吴亦凡、陈赫、papi酱等娱乐圈明星互动或出镜广告。几番运作下来,平台对投资方又多了三分底气。
而泡沫有壮大,就有破裂。
两件事制约了平台对明星主播的炒作步伐,一是近年日趋严格的监管措施下,YY天佑、斗鱼卢本伟、虎牙莉哥等相继被查,随时可能出现的热门股暴雷风险,扯住了平台大手笔投资的手脚。
二是合约到期后,平台便无力控制主播流向,“重仓股”流向竞争对手已成为直播平台的一大心病。今年年初明星主播大司马合约到期前夕,直播间热度、首页推荐位即遭平台压低锁定,同时针对此事,社交媒体涌现大量“吃水莫忘挖井人”等施压言论,最终大司马续约斗鱼。
而游戏自身的兴衰演替,则在不断刺激头部主播的退潮。
直播平台中的游戏,可粗略分为策略导向型与操作导向型。前者需要主播以高密度、富于吸引力的语言控场,被称为主播口才的试金石;后者则需主播至少有80分以上的技术水平,以传统RTS游戏为例,职业水准的APM(每分钟有效操作数)往往在300次以上,其精度、密度要求之高,几乎到了令人无法分神说话的程度。
需知二者之间转型成功之难,不亚于文科生去理工专业考研。
即便在同一款操作型游戏中,跨角色精通的难度也极高,而一旦头部主播转型后技术不熟,就极易被新上位的技术主播形成口碑压制。这也是为什么lion大帝等主播宁愿像《海上钢琴师》中的1900那样抱着将沉的老游戏死不放手。
随着时间推移,WAR3等老牌游戏渐趋没落
2018年PUBG人气LOL时,一批LOL主播在转型时不得不使用外挂、脚本等作弊手段直播,这也给了广大渴望进步的腰部主播以举报机会,结果是“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明星主播被扳倒一事,实质是直播平台的重大资产流失。重要的是,经过这一轮网络举报-大V发酵-全网压力-扳倒明星的完整流程后,腰部主播擒住了头部主播的阿基琉斯之踵。从此平台再对新主播开价时,必须考虑其转型失败风险,之于平台又是一笔掣肘。
此外,当下的游戏直播大环境,也与16年红海期大相径庭。
在初创期,流量决定着平台能否获得投资方青睐,而随着熊猫败走,虎牙、斗鱼陆续突围,行业洗牌告一段落,平台压力从获取融资变成冲击纳斯达克。相比融资方看重流量数据,纳市投资者更注重平台长期盈利的可能,即用户付费习惯。这进一步加速了各平台由流量导向转为盈利导向。直播平台不仅一改礼物分成向主播一方大幅倾斜的政策,还加紧步伐,像百度出售血友病吧那样加快套现。
其中,斗鱼的药方是“鱼乐盛典”。与其说这是平台主办的粉丝狂欢,不如说是斗鱼在上市前对核心流量变现的盛宴。这一盛典要求主播鼓励门下粉丝刷礼物,并根据礼物数额对各主播进行梁山好汉式的排座次。
活动一出,各路明星主播被迫提枪上马,向粉丝宣传多刷礼物的意义。而礼物排行榜的竞争机制,又极易引起各家粉丝形成对刷,同时,有经纪公司押注新人主播,以折扣价与明星主播对刷,形成事实上的不正当竞争。
事后,愤愤不平的明星粉丝们多用一句影视名言形容这批经纪公司的操作:“得钱之后,豪绅的钱如数奉还,百姓的钱五五分成”。
粉丝之所以甘愿为明星捧场,因为所刷礼物数还涉及一系列利益:自己支持的主播今后在平台中的地位;该主播所代表板块在平台中的地位等。与其说盛典,不如说是粉丝代主播向平台的献礼求情大会,弥漫着浓浓的韭菜味。
事实证明,这一套现狂欢取得极大成功:2018年盛典冠军旭旭宝宝仅凭一人之力,便斩获两亿四千万荣耀值,折合人民币约两千四百万元。而两届鱼乐盛典顺利走完后,直播平台付费意愿低的痛点宣告瓦解,资本市场再也没有阻拦斗鱼的理由。今年7月,斗鱼成功登陆纳斯达克,代号DOYU。
主播与比特币
严格来说,娱乐直播业的发展史,就是平台追逐更多融资的历史。平台追逐美女秀场,因为面对美女时看客才甘愿打开钱包;平台追逐明星主播,也是垂涎其身上的流量。
有站在风口的主播以为是主播定义了时代,实则不是,主播只是平台手上的一只股票,是内容投资品。信息高度发达的时代,没有什么风格是不可复制的,游戏直播本就是大内容时代门槛*的一组,高淘汰率几乎不可避免。
监管侧则对直播平台维持从严管理:2016年11月4日,网信办发布《互联网直播服务管理规定》,对平台主播提出双资质要求:平台要拍照,主播要实名,并明确了先审后发,及时阻断的要求。自此,各大平台被封禁的当红主播无数。业内惊呼:直播史上最严监管潮已经落地!
造成游戏主播社会印象差的根本原因,仍在于从业者门槛过低。艾媒咨询数据显示,用户对直播行业的改善意向中,49.4%的人选择主播的个人素质提升。
因作弊被全网狂喷的明星主播,无论从个人风格或临场操作看,其实际收入都明显溢出了实操门槛。德不配位,祸莫大焉。这批主播被时代戳破泡沫,几乎是必然结局。
明星主播遇冷的另一原因,则是过于强势的带头作用。
互联网内容的风力太强,朱之文的邻居学会拍摄朱之文的短视频后,年收入是过去种田收入的约10倍;陈一发在转型娱乐主播前,是建筑行业的设计师。这里还有大批的传统行业从事者:工人、小店主、会计……所有入场的新人都发现,这里资本集中,天花板更高,是表演型人格者的热土。
有调查显示,在大学毕业生最向往的新兴职业排行榜中,有54%的人选择了主播或者网红。
这或是监管对直播趋严的原因之一,文娱产业固然有高额税收,但仍不足以替代制造业大国栋梁的地位。几年前,初出茅庐的比特币爆红之时,著名媒体人时寒冰对此有番论述,足以代表相当一部分人的观点:
“一个国家的人都不劳动了,都不搞科研了,都去挖矿(发掘比特币)去了,谁去搞生产?谁去创造财富?这个民族,靠什么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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