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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199元就能买到女性数字人,「不能做得更丰满吗」?

为什么你叫得出名字的虚拟人,几乎都是女性?元宇宙,也偏爱美女吗?
2022-11-15 15:42 · 微信公众号:Vista氢商业 大稚

前不久,微博大V@卢诗翰 分享了一个让他震惊的产品:一款可以实时制作虚拟人视频的APP。在这个“虚拟人商城”里,你能轻松拥有一个为你口播的虚拟人。

操作很“傻瓜”,只要在APP上选定人物模板,用文字或录音的方式输入台词,只消几分钟,你选好的虚拟人就能念出你写好的台词,一条可以用于营销推广、客户服务或新闻播报的视频就做好了,且口型、语气都几可乱真。APP内有免费模板,也有形象更精致,职业特征更明确的付费模板,甚至有身着龙袍扮成皇上的“特型演员”。

免费打造的虚拟代言人,效果如何?

进入自制虚拟人的世界,很难不因“科技竟在我手中”的兴奋而产生眩晕感。看看这琳琅满目的大商城,从盘发的吊带衫姐姐,到露肩的紧身裙姐姐,再到戴半框眼镜的黑长直姐姐,个个秀丽端方。

更有意思的是,除了“特型演员”这一栏以男性虚拟人为主,“知识口播”“营销推广”“推荐”栏下,都是女性虚拟人居多,且女性虚拟人的装束争奇斗艳,套裙、旗袍、职业装不一而足, 男性数字人就乏味很多。

声音也以女声居多

虚拟人似乎总是会被注入“女性特质”?

比如与日常生活关系日益密切的智能助手,从Siri、微软小冰,到“小爱同学”,使用的均是女性声音;风头正劲的虚拟偶像,从初音未来到洛天依到A-SOUL,都是美少女;各个社交平台上爆火的虚拟博主,如柳夜熙、一张“证件照”刷屏小红书的AYAYI,还是女性。

为什么你叫得出名字的虚拟人,几乎都是女性?元宇宙,也偏爱美女吗?

01、虚拟美女拥有真实的带货能力

从分享白富美生活的小红书虚拟博主AYAYI,到一夜成名的抖音虚拟网红柳夜熙,虚拟美女总是“独得恩宠”。

常刷小红书的人,大概都曾见过AYAYI那张惊为天人的“证件照”,她在现实世界的初亮相,揽下11万点赞,还掀起了一波“虚拟人仿妆”风潮。

走红之后,AYAYI作为时尚博主,获得娇兰、普拉达、盟可睐、魅可等知名品牌的青睐,频频为大牌“带货”,同时作为策展人,分享各大艺术展“打卡”照。2021年9月,AYAYI入职阿里,成为天猫超级品牌日的数字主理人,还和天猫联合发布了NFT月饼。

“数字主理人”“虚拟代言人”“元宇宙策展人”,这些名头在我世俗的耳朵听来,听不出个什么名堂,但是对品牌来说,与虚拟人联动,本身就是一种宣言——意味着向科技感、未来感靠近,意味着更新潮、更前沿的品牌形象。自然堂、百雀羚这两个老牌国货,就曾为了“打入年轻人社交圈”,分别选择虚拟博主AYAYI、翎_LING为代言人。

翎_LING和国货彩妆品牌花西子的虚拟形象“花西子”

除了向Z世代示好,与虚拟人合作也是一种更“方便”的选择。

和要求“只能拍左脸”“不磨皮不能播”的人类明星不同,虚拟人可以应品牌或粉丝的需求动态调整。蓝标传媒BlueNeo国际元宇宙负责人郭佳伊告诉我,虽然CG制作非常精细费时,但是“虚拟人不存在配合度的问题,可以不断修改,直到满意为止”

不过,元宇宙营销声势浩大,男性虚拟人却几乎缺席了这热闹的场面。郭佳伊团队进行市场调研时也发现,“最热门的、粉丝数量和活跃度最高的,多是女性虚拟人”

实际上,因为妆容、发型更多变,制作女性虚拟人的图频,往往比装扮男性虚拟人要更耗时,对细节的关注也可能需要更严苛。既然如此,为什么品牌的橄榄枝,往往抛向女性虚拟博主?

答案几乎不言自明,毕竟虚拟博主们带的货,主要还是卖给女性消费者的。

对于时尚美妆品牌,“图像就是一切”的虚拟世界能帮助解决的最核心需求是试穿和试用,是让消费者看到效果。Dior首席执行官彼得罗·贝卡里(Pietro Beccari)2021年7月曾表示,AR和虚拟试穿是元宇宙业务中的优先事项。

而女性虚拟博主,提供的是最*的试穿效果。她们按需而美,美得精准妥帖,美得不知疲倦,有充足的社交明星气质,又(大概率)不像真的明星那样存在“塌房”“翻车”的风险。

据跨境网红营销平台HypeAuditor去年发布的报告,虚拟博主的号召力连续两年达到人类博主的三倍——*的“卖家秀”真的很能让人上头。同时,虚拟博主的用户群中44.76%是18岁到34岁的女性,13岁到17岁的青少年则占14.64%。比起人类博主,作为更易用的消费符号,虚拟博主与年轻人,尤其是年轻女性,有着更强的关联。

比起虚拟博主,虚拟偶像的商业价值则更加直观。以当前最“出圈”的虚拟偶像A-SOUL为例,据“A-SOUL数据组”发布的月度直播数据小结,这个由乐华娱乐与字节跳动联合推出的虚拟偶像女团,2021年12月在B站进行了28场直播,吸引超过23万人次点击,营收将近230万元,在虚拟偶像中,这已经是惊人的成绩。

02、吃的是女性红利?

那么,粉丝为什么愿意这样砸钱,又是为什么会成为虚拟人的粉丝?

斯嘉丽·约翰逊曾凭借一个不露脸的角色荣获罗马电影节影后,那个角色是一个虚拟人,那部电影叫《她》。在电影里,离异男人爱上了体贴又幽默的人工智能,他惊异于她对自己的理解,沉迷于真诚不矫饰的交流,依恋她的陪伴。这个故事似乎奇幻,但并不荒诞。对于许多人来说,虚拟人的陪伴是疗愈生活的创可贴。

“又有谁能抗拒得了,这样 24 小时、365 天不间断的陪伴呢?”知乎大V“esseJ”这样评价虚拟偶像。

陪伴和互动,是谈论虚拟偶像时常被提及的两个关键词。

风鱼动漫创始人兼CEO徐久峰在一期播客中表示,虚拟偶像运营的不是故事,而是那个“人”,故事、设定、世界观,都是依靠粉丝的互动和反馈逐渐完善的。该公司推出的虚拟偶像狐璃璃,仅4个月,就在快手积累了百万粉丝。

一个更直观的例子,是虚拟偶像圈中著名的“鸡胸肉小作文”梗:去年5月11日,A-SOUL成员嘉然在一次常规的直播中,常规地用“萌音”念着一封粉丝来信——这是虚拟偶像与粉丝建立情感链接的方式,念到“今天晚饭的鸡胸肉少切了一半。电磁炉的功率太小,半吊子热量只能做出半吊子的菜”“隔壁房的一家三口睡下了,郊区寂静的空气重新淹没了屋子”这样的字句时,嘉然哽咽,甚至背过身哭了。

抽泣的嘉然,在满屏心绪相通的弹幕下,模糊了真实与虚拟的界线。

许多人因为这个片段开始关注、喜爱A-SOUL,因为“明白了偶像存在的意义”,“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的连接”。

一位A-SOUL粉丝在微博上回忆追星历程,表示是在考研和分手的双重精神压力下开始关注A-SOUL,一开始喜欢的是“形象性感”的乃琳,后来被温柔的珈乐吸引,“我会记得有这样一个可爱的女孩,陪我走过了这样一段艰难的路,这就足够了”。

和专吸女粉的虚拟博主不同,虚拟偶像的主要受众是“二次元”爱好者,其中男性居多。A-SOUL官方今年5月发起的性别调查显示,超过3万名参与的粉丝中,近73%为男性。快手Y-tech技术专家施侃乐,在谈及虚拟偶像“张凤琴”时,也直接用“男妈妈”代指张凤琴的粉丝。

以“人格”立身的虚拟偶像通过频密的直播、多样的互动,给予用户“养成”式的陪伴感,或者类似恋爱的体验,以内容为业的虚拟博主,则意欲用价值观构建自己的影响力。

在虚拟博主中,“美妆达人”柳夜熙拥有数一数二的讨论度,但这并不来自直播或互动,而是来自更新得并不频繁的内容。以抖音为主阵地的柳夜熙,更新短视频的频率大概维持在一个月一次,从去年10月31日发布*条视频“火爆全网”到现在,视频总数也仅有23条。但由于涉及文化自信、妇女拐卖、家庭暴力、网络谣言等话题,她的视频往往能引发关于是非善恶的讨论,赢得关注者的认同,美妆倒是其次。

柳夜熙所属的创壹科技公司CEO梁子康透露,打造这个虚拟人,比起攻克技术难点,“真正花时间的在于宇宙观的搭建以及账号定位”,而虚拟人的外形能不能被喜爱,也是“玄学”,更重要的是背后的内核以及价值观的搭建。

柳夜熙视频下的评论

简而言之,虚拟偶像旨在成为粉丝的精神寄托,而虚拟博主则更可能充当关注者的“理想化身”,用郭佳伊的话来说,是要能为关注者带来“启发和影响”。这两条路径虽不同,但也有相同之处,即需要获得关注者的喜爱和共情。

这引出了郭佳伊和团队决定打造女性虚拟人的另一个原因:“为了让虚拟人更独特、鲜活,我们作为一个女性成员为主的团队,希望能从回答‘自己是谁’入手,从自身的能力禀赋与专业积累出发,我们想打造一个国际化且普适的女性虚拟形象。”她认为,给虚拟人更真实、可感的特征,更能让关注者与之产生共鸣。也是基于这样的定位,郭佳伊团队创作了热衷户外运动、经常去探险的女孩“Jill”。

不过,价值观虽是激发认同的利器,若用得不对,也会伤及自身。比如世界知名的虚拟博主Lil Miquela,带货能力超群,但一次走偏的营销给她风生水起的网红生涯按下了暂停键。

2019年,她发布了一则视频,绘声绘色地讲述了自己在网约车上遭性骚扰的经历,想引起女性受众的共鸣,但杜撰行为随即引来大量抨击——毕竟她不可能有此经历。

03、虚拟世界是一个更好的世界吗?

所以,各大品牌、平台一窝蜂地推出女性虚拟人,是因为人们更欣赏女性虚拟人的外形,更愿意为女性虚拟人花钱,女性更容易提供情绪价值……那是不是可以说,其实就是因为女性比男性更受喜爱?

有人认为是的。

这得从语音助手说起,从Siri开始,我们似乎已经习惯了面对性别为女的虚拟人。

在斯坦福大学传播学教授克利福德·纳斯(Clifford Nass)看来,“找到一个人人都喜欢的女声比找到一个大家都喜欢的男声容易得多,人脑发育得更喜欢女声是一个公认的现象”。2008年的一项研究也发现,男性和女性都认为女性的声音“更温暖”。

除了人脑,算法也更喜欢女性的声音。谷歌文字语音转换工程经理布兰特·沃德(Brant Ward)解释,文字语音转换算法对男性声音的识别并不准确,这意味着男性语音助手的“质量”,很难达到女性语音助手的水平。“很可能是因为不管是哪个来源的算法,都主要基于女性声音数据受训,而非男性。”他说。

这个解释驱散了“喜欢”这个词的麻痹效果。

追溯起来,二战期间,女性的声音就已经被用于飞机驾驶舱为男性飞行员导航,此外,电话接线员传统上都由女性充当。这主要是由于女性在过去只能担任这样的辅助性职务,导致人们习惯于从女性的声音中获得帮助,进而又导致人们从此几乎只能从女性的声音中获得帮助——因为男性声音数据不够多也不够好——更加固化了人们对语音助手发出女性声音的预期。

当虚拟助手、虚拟员工发展出了肉身,不再只是一个声音,依然大多被设计为女性。

她们的境遇也与现实中的女性相似。智能助理“微软小娜”的一位程序员表示,对小娜的性骚扰并不少见,早期有大量互动是在刺探小娜的性生活。一家开发虚拟助手的公司调查发现,小娜接收到的至少5%的互动是“明确的性暗示”,且“由于性暗示难以检测”,实际数字很可能更高。

看来,Lil Miquela虽不可能在网约车后座上被摸大腿,但虚拟人确实也会遇到“性骚扰”。

虚拟助手对这些骚扰的回应,又体现了另一重偏见。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2019年5月发布过一份报告,认为语音助手对骚扰词句顺从而轻浮的态度,强化了女性弱势、屈从的观念。报告称:“因为大多数语音助手的讲话都是女性,这就发出了一个信号,表明女性乐于助人、温顺、乐于取悦求助者,而不管其语气或敌意如何。”

当虚拟人有了身体,凝视的目光就更有了着落之处。

今日的虚拟偶像与十多年前看起来差别不多,常常童颜巨乳、“萌”感十足,或宽大或紧窄的上衣之下,是裸露的大腿。

A-SOUL直播截图

北京师范大学艺术与传媒学院教授陈晓云在《虚拟偶像:数字时代的明星生产与文化实践》中写道:“虽然明星的形象与内涵有了改变,但身体-性别的凝视结构并未发生根本的变化。这一发展的脉络,或许可以部分解释‘初音未来’等虚拟偶像缘何依然以少女特征作为其身体表征。”

当然,并不是所有虚拟人都是女性。

与科技领域强相关的Dr. Yu宇博士、Eassy,都是男性。Eassy背靠网易新闻,今年6月刚刚推出,目标是“抢占国内超写实数字人科技博主空白”——时尚、美妆、娱乐、快销等领域的博主都让女性虚拟人占完了,但科技领域,还没有。

往远点看,IBM的人工智能Watson,一个野心勃勃要“赋能”医疗保健、金融、法律、学术这些领域的虚拟助手,也有一把男性的声音。美国著名IT媒体PCmag曾刊登一篇文章,里面写道:“IBM选择了一种自信的声音,说出简洁、明确的短句。这都是男性讲话的典型特征。根据研究,人们更喜欢听到*发出阳刚的声音,所以Watson有一副男性声音。”

开篇提到的“虚拟人商城”也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在虚拟人模板的所有分类中,除了“特型演员”,就只有更需要权威性的“营销推广”,由男性占据最高推荐位。博主@卢诗翰 用该APP制作的视频下,一条高赞评论问道:“都AI了,怎么还做得这么瘦削。丰满占内存吗?”底下有人回复:“这就看制作者的XP(性癖)了。”

丰满也好,瘦削也好,人们确实可以依照自己的偏好选择或设计虚拟人的外形,然而,这些设计仍有意或无意地遵循现实中的审美标准。CNN的一篇报道指出,当虚拟人的形象变得越来越细致、真实,那些有违主流审美标准的形象,也越来越容易受到讥讽和排挤。

Second Life玩家抗议游戏中的虚拟衣柜审美单一

学者戴锦华在谈到虚拟世界时表示,尽管对虚拟世界的构建依循着“大数据”,是试图把握多数人群心理趋向的结果,但“不论怎样”,“是被一个研发人员事实上充当的上帝所构想和建构出来的世界”,人们在虚拟世界中的自由度是被“先在的有限选择”和虚拟世界的总体建构所规定的。

尽管制作者并不必然在主观上抱着性别歧视或外貌歧视的目的,但对虚拟人的设计,反映着现实中普遍存在的刻板印象。

这也是虚拟人中女性居多的原因。作为“助手”,顺从是她们的本职工作;作为“博主”,美是对她们的要求,也是她们被允许展示的特质;作为“偶像”,陪伴和取悦是她们的财富密码。

而想要突破虚拟世界中的陈规,就和在现实中一样,需要人们能意识到陈规的存在。

虚拟世界会是一个更好的世界吗?

艺术家艾利克斯·博克斯(Alex Box)谈到虚拟科技为什么是建立一个更多元、与众不同的世界的契机时说,因为你在虚拟世界里可以选择是任何样子、成为任何人。

“元宇宙其实提供了一个打破现有审美惯例,并重新思考我们如何呈现自己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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