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娇说,自己入行“纯属意外”。
2014年,读大四的阿娇参加了一个国际运动品牌主办的女子15km比赛并获得冠军。在终点处,她被一个自称品牌方负责人的外国大叔拦住,邀请她做一名跑步教练,教大众爱好者跑步。
如果不是大叔的工作证和工作人员的背书,阿娇可能会把对方当成骗子。
“体育生除了当运动员、教练不就是当体育老师么?教普通人跑步算个什么职业?再说普通人跑步还需要教吗?”
虽然不理解这个职业,但阿娇无法拒绝这个国际运动品牌的offer。
那时的她没有想到,跑步教练这事,她做了八年,做到品牌方的南区总教练,后来又加入一家跑步俱乐部担任总教练,见证了风口期来临。
2023年,国内马拉松赛事迎来井喷,在中国田径协会官方APP“数字心动”的赛事日历中能看到,上半年全国各类马拉松赛事达243场,这还不包括大量未经田协认证的赛事。仅仅是4.16日一天,全国就有超过30场马拉松同时举办。
与此同时,在社交平台上,很多人分享自己跑步的照片、视频,展示自己的成绩、身材,吸引众多点赞。一时间,看似传统的跑步似乎也成了一项网红运动。但赛事火爆商机无限的另一面,是想吃这碗饭的人越来越多。“不是什么人都能做跑步教练。”这是阿娇作为科班人士的评判,现在,她的俱乐部招教练,都要有严格的面试流程。
【4.16日一天举办的马拉松】
01 学生都是30岁以上的人群
“滴...滴...滴...”
“加油,马上冲线了!”
伴随着手表的倒计时声和跑道两侧的加油声,瑶瑶以23分24秒的成绩完成了俱乐部5000米测试赛。她上次在操场跑步考试,还是十八年前的中考体育。当初的瑶瑶肯定想不到,十几岁站在操场上跑一两圈就双腿发软、心跳到嗓子眼的女孩,能在30+的年龄以4:40的配速跑十二圈半。
瑶瑶在付费学跑步的学员中很有代表性:年龄30出头,有一份稳定且收入不错的工作,有跑步习惯,希望更进一步。
是的,就如瑶瑶的跑步教练阿娇的断言:年轻人不爱跑步。
在很多人认知里,运动和年轻都是绑定在一起的,但跑步似乎是个例外。据阿娇观察,无论是2015年之前马拉松还是小众运动时,还是现在风靡全国、走红网络 ,付费来学跑步和参与跑步的人群,年龄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别看抖音小红书上那些跑步的年轻女孩、帅哥那么多粉丝,但真正去看马拉松赛场、去看公园里各大跑团,30岁以下的都占比极少。我觉得年轻人沉不下心来,他们有太多可以选择的运动跟放松方式,都不像跑步这样枯燥。跑步的即时满足感是很弱的。你打游戏,输赢是瞬间的事情,你打篮球、踢足球等对抗运动,那种团战击败对手的兴奋感,跑步都给不了。
阿娇统计过俱乐部一期200个线下学员的信息,其中年龄30-50岁的学员占85%,30岁以下占比很低,职业以企业管理者、金融行业、医生、国企、公务员等为主。“之前有媒体来我们训练场采访,我给他们看正在拉伸的学员,他们有自己的工作、生活,周三晚上七点来这边训练,有人坐地铁、有人坐高铁,有人西装革履过来换衣服、还有人训练完要回去加班。对他们来说,跑步就是工作生活之外一个愿意花费时间、精力、金钱的爱好。”
对于年龄偏大的人,或者工作过于饱和的上班族,跑步,又确实是一项十分友好的运动。它没有强烈的对抗,在掌握方式方法的情况下受伤概率更低。“更关键的一点,人的耐力是最不吃天赋的,也是随着年龄增长衰减最慢的。一个常年训练的五十多岁的精英跑者,全马也可以跑进三小时,让大量二三十岁的跑者难以望其项背,这在其他运动里是无法想象的。”
02 更多人愿意为健康花钱了
跑步还需要花钱找人教吗?这个问题现在越来越不是问题了。
在阿娇做跑步俱乐部的初期,来找她学跑步的都是所谓的“高净值群体”,多数是一些企业中高层管理者,收入不菲、对自己要求严格、对健康极度关注。
但现在,虽然年龄变化不大,但更广泛的人群在渐渐加入:普通白领、工厂工人,以及全职父母们。“大家更愿意给自己的健康花钱了。”虽然一对一的私教课费用几百块一节,普通人可能仍负担不起,但阿娇的俱乐部模式下,一年学费一两千,对大部分人来说并不贵。
而且,能参加马拉松的跑者,还要花一大笔钱来报名、订机酒、买装备甚至上保险。单拎出每一项的费用,都要明显高于学费。
阿娇的团队统计过学员来参加跑步俱乐部的需求,主要是三大类:
一种是身体健康报警,希望通过跑步维持健康;第二种是想要学习健康科学的跑步方法,这种一般在日常跑步中遇到过一些问题,比如膝盖疼痛、肌肉疼痛等;第三种是有跑马拉松的计划,想要提高跑步成绩。
不管是哪种情况,教练的存在可以帮着解决很多现实问题:一跑就喘怎么办,怎么选合适的不磨脚的鞋,怎么穿衣服不会磨胸,怎么避免跑步时的心率过高问题,怎么提高耐力提升成绩,特别是各种运动损伤应该怎么避免。
“学员来报名之后,*步就是先了解基本信息,他目前的水平、他的目标、他现在存在的问题。第二步就是根据他的特点制定阶段目标和训练计划。针对初跑者,最重要是让他们去了解科学跑步的知识,开始正确地跑步,避免损伤。核心思路就是让他保持这样一个爱好并坚持下去。对于进阶跑者,更多的是帮他制定科学的训练计划,针对性强化力量、耐力等。”
在阿娇的俱乐部,会把学员按照跑步成绩分成不同小组,每周安排四到六节训练课,包括力量训练、强度训练、长距离训练、节奏跑等。
为了能影响到更多学员,他们还设置了线上课程。阿娇会给他们制定每周训练计划,按照不同水平分成不同小组,每周打卡、分享,也会有些视频课进行教学答疑。
阿娇和同事们还做了一个公众号,分享学员们的跑步经历和感受,在学员的分享中,提到最多的收获就是训练计划和同路人的相互“内卷”。
“我们教练其实就是在做两件事,一个是教大家用正确的方法跑步,一个是帮助制定科学的训练计划。这种俱乐部的另一个好处,就是能凑上一群相同爱好的人,相互督促,互相‘挖坑、内卷’哈哈。”
03 风口,商机,风险并存
2015年毕业后,阿娇进入那家运动品牌做跑步教练。品牌会组织很多比赛和跑步活动,邀请跑步爱好者们参与,阿娇的工作是给这些参与者免费提供跑步指导。
当时跑步和马拉松还十分小众,除了阿娇所在的这种运动品牌会招募跑步教练,社会上几乎没有人从事这个职业。每次被人问起工作,阿娇总是需要不厌其烦的给别人介绍自己是做什么的,往往还会换来一句“跑步竟然也要人教”的感慨。
但幸运的是,从2015、2016年开始,马拉松突然开始了爆发式发展。新华网报道中提到,自2015年1月中国田协宣布取消马拉松赛事审批后,中国马拉松开始进入市场化运营,马拉松大跨步前进。《2016中国马拉松报告》报告显示,2016年全国马拉松赛事数量和参赛人数实现了井喷式增长。在中国田径协会注册的马拉松及相关运动赛事达到328场,较2015年134场增加了近1.5倍,是2011年22场赛事的近15倍,2016年全年参加比赛的总人次近280万,较2015年增长130万,是2011年的7倍。到了2019年,赛事达到了1828场,参与人次增长至712万。
大数据上的变化,直接影响着大家的职业选择。
越来越多的人在网上搜索“如何快速提高马拉松成绩”、“跑步膝盖疼怎么办”、“马拉松训练计划”,很多人逐渐发现这个商机,开始进入这个职业。在抖音以“跑步教练”为关键词搜索,能看到几十个粉丝数十万的账号,一些跑步训练方法的视频点赞量能达到上百万。跑步教练目前并没有统一的职业资格认证,大部分账号在个人介绍页面都不会强调证书,而是自己的运动员背景和马拉松成绩。
网上能看到的跑步教练主要分两类,大部分是在社交媒体上看到的那种,做个人IP,吸引学员一对一上课或者购买线上课,还有一种就是阿娇他们在做的这种训练营,以机构的形式全职雇佣一批教练,吸引学员参与。这些跑步教练虽然大部分也都有体育背景和运动成绩,但大部分都是近两年刚刚转型,像阿娇这种在运动品牌有七八年经验的跑步教练是凤毛麟角。
在阿娇的俱乐部,有6个全职和14个兼职的教练。招人的标准是有田径背景、有执教经历、三观合适、马拉松成绩达到二级及以上。
“其实做俱乐部的收入不像在运动品牌任职的时候旱涝保收,但我还是跳出来和大家一起做这个跑步俱乐部,一方面是帮助别人让我更有成就感,一方面我也很看好这个行业的未来,市场会越来越大越来越规范,我们能做的事情也会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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