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年风云激荡：清华人的“造车梦”，挺起了中国汽车产业的脊梁

作者 | 卢旭成

编辑 | 傅斯特

让中国汽车跑遍全世界，而不是偌大的中国成为万国汽车的展示场。

简单的一句话，就能概括中国人的汽车梦。

这梦，一做就是一百年。

因为要跑遍世界，首先得跑遍中国。

一个看似简单的前提就难以逾越：中国家庭可支配收入要达到汽车售价的二分之一。

当然，这个标准，近几年大体是达到了。

但它曾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多远？

比中国光刻机与Asml的距离还远得多。

百年一梦的孤独

追寻中国现代梦开始的地方，很多都能追溯到一个地方——西南联大。

1946年，“二战”刚结束不久，从美国旧金山开出的第 一班中美民用航船。

码头上，一个来自湖南桃源县的31岁中国人，向学习、工作了5年的美国投下最后一眼，转身踏上了回国的道路。

他叫孟少农，了解他的人会称他为“中国汽车第 一人”。

回国后，他应邀就出任清华大学教授，并创办了中国第 一个汽车专业。

一个国家自造汽车的梦想，由此被唤醒。

孟少农西南联大毕业后，留美入麻省理工学习机械，后放弃攻读博士学位，转而进福特汽车深造。

福特是那时汽车制造的巨擘。1915年，其一年的产量相当于英法德日等一众工业国总产量的14倍。

福特是美国汽车梦的圆梦者。福特著名的T型车，用时5年把售价从每辆3000美元打到360美元，当时美国工人干两个月不吃不喝就能买得起。

到1925年，T型车卖了1500万辆，让美国每千人拥有汽车达到173辆。而中国要到2018年前后才达到这个水平。

福特很看好孟少农，但他做出了同样出身西南联大的邓稼先、朱光亚一样的选择：回国。

1949年后，孟少农如愿成为新中国重工业部汽车筹备组最早的成员。中国汽车早期前进的每一步都有他的身影：参与组建 “一汽”，主导试制出中国第 一辆东风牌轿车，指导制造了红旗轿车……

但手工打造的“红旗”，显然无法圆中国人的汽车梦，到1981年停产时，拢共生产了1540辆。

改革开放后，中国换了条路，积极引进汽车成套设备和技术，德国、美国、日本、法国等几乎引进了个遍。

但市场换技术的初心，很快就被利欲带偏了。既然落后主流产品一二十年的“合资车”，只是组装一下都这么好卖，谁还吃力不讨好的自己造。

直到1988年孟少农去世，彼时的中国还是“万国牌”汽车博览会，路上跑的大都是北京吉普、桑塔纳等合资车。

他去世的第 二年，一位北京居民拿一套四合院换了一辆桑塔纳，成为中国汽车制造最不堪的注脚之一。

大众的汽车梦，那时依然遥远。

什么梦，能做一百年？

时间来到2014年5月。

新华社“新华视点”24日发布了一个短新闻，一位国家领导人，也是清华校友在上海汽车集团考察时强调，发展新能源汽车是我国从汽车大国迈向汽车强国的必由之路。

这意味着从1931年张学良砸70万大洋造出民生牌汽车开始，中国汽车产业苦苦探索80多年后，终于在新能源汽车上等到换道超车的战略机会。

新能源车的风头当时属于大洋对岸的特斯拉。

特斯拉的Model Y大有要重演福特T型车之势。

2014年6月12日，特斯拉创始人马斯克发布了著名的《我们所有的专利属于你》，宣布 “任何人都可以出于善意的目的使用特斯拉的技术，我们将决定不再发起任何专利侵权诉讼。”

特斯拉2010年才刚刚在美国上市，很少有人意识到，那是1956年福特后第 一家在美上市的美国本土汽车品牌。

仅三年，特斯拉就实现盈利，改写了美国汽车产业的版图。

特斯拉的故事点燃千里之外的中国创业者。2014年后，中国新能源汽车企业如雨后春笋，最 多的时候全国新能源汽车品牌接近500个。

2014年10月，浙江桐乡，一家名为浙江合众新能源汽车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合众汽车，哪吒汽车前身）的车企悄然成立。

这是一家“清华”色彩浓重的造车企业，冥冥之中有一种接受前辈衣钵的感觉。

创始人方运舟来自清华大学，是清华节能与新能源汽车中心副主任。

合众重要股东之一是浙江清华长三角研究院，据其官网介绍，该研究院是在国家领导人亲自谋划、亲自定名、亲自部署、亲自推动下，由浙江省人民政府和清华大学共建的新型创新载体。

另一个重要股东北京亿华通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亿华通），缘起清华教授欧阳明高，缘于他燃料电池与储能电池的混合动力系统技术的突破。欧阳教授曾担任“十二五”《电动汽车重大专项》专家组组长的，是中国新能源汽车技术战略的制定者，先后9次向中央高层提出新能源的发展建言。

方运舟毕业于有中国汽车“黄埔军校”之称的合肥工业大学汽车系，博士就读于欧阳院士门下。

2001年，当马云还在西湖边的筹建他的团队时，方运舟代表奇瑞汽车通过科技部《电动汽车重大专项》答辩，拿到了人生中第 一个“863计划”。那一年，他才26岁。

方运舟后来成为“863”的常客，攻关方向涉及混动汽车、替代燃料汽车、电动轿车等诸多前沿技术。他的小团队变成奇瑞中央研究院。

2009年，奇瑞新能源公司成立，方运舟出任副总经理，成为奇瑞新能源“4人小组”成员之一。在方运舟的带领下，奇瑞新能源成为国内*盈利的新能源汽车公司。

不过，这不是他的目标。他的目标是，要用智能汽车颠覆传统汽车，要实现“复兴中华，腾飞世界”的梦想。

（方运舟，现任合众新能源汽车有限公司创始人兼董事长，哪吒汽车创始人兼董事长）

传统汽车制造领域，中国制造的江湖地位低到令人发指。

方运舟记得2005他代表奇瑞到总部在英国剑桥的*发动机设计公司Ricardo学习，对方倨傲的眼神、语调。

换道超车是难得的机会，只能成功。

事实上，换道中国汽车工业至少了经历了十五、十一五、十二五三个五年的酝酿。

直到宁德时代（合众汽车股东）研发出能量更高、续航更长的三元锂动力电池，中国移动互联后来居上，一批嗅觉敏锐的创业者觉察到汽车将从机械产品进化到智能终端渐渐成熟了。

方运舟当然不会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本人最早在国内提出智能时代的“新三网融合”，即互联网、能源网、交通网，智能汽车将会成为最 大的移动终端。这也成为他所创立的合众汽车的技术路线。

从西南联大时起，清华就主张致用，实业兴邦。

中国造车新势力中，满满的“清华系”：

国内自动驾驶领域有接近百位创始人/高管都曾在清华就读，比如中国机械工业联合会副会长、中国汽车工程学会理事长张小虞，“一汽”集团现掌门人邱现东，北京汽车总经理董扬，福特中国总裁兼CEO吴胜波，小鹏汽车联席总裁夏衍及高级副总裁何涛……

孟少农的身后，后来者已然成军。

何谓合众，即聚合众人之力，合力造车。之后哪吒汽车的“喷泉”标志，也是众字的变形。

造车新势力中的“另类”

在造车新势力的大潮中，合众汽车一度是一只“丑小鸭”。

小鹏、蔚来、理想、零跑的创始人何小鹏、李斌、李想、朱江明属于连续创业者。他们换道造车之前，分别凭借40亿美元卖给阿里的UC，2010年上市的易车，2013年登陆纽交所的汽车之家，中国排名第 二的安防上市龙头大华股份实现了财务自由，身价动辄以10亿元计。

自己“带资造车”——1亿美元起步，加上会讲故事，豪华资本，豪华团队，全球配置资源，CEO营销，高举高打，纯纯的“互联网+金融”的玩法。

当然，在这些明星创始人赶上了好时代，它们背后站着的是一批经过长期训练、有深厚积累的汽车行业专才，以及2009年中国成为全球最 大汽车市场后培育起来的供应链、生产设备、原材料等全球一流的汽车产业生态链。

方运舟从来不会讲合众是“中国的特斯拉”“中国的丰田”等，更不会在VC机构和企业大佬面前推销自己，其信奉的是“行胜于言”的清华做事方法，靠的就是团队在传统汽车行业的经验和新能源汽车领域的技术积累，这让合众反而被衬托的略显另类。

合众汽车初始注册资本仅数亿元，和李斌、何小鹏、李想动辄要准备200亿（以上）才能造好车，完全不是一个量级。2016年合众汽车最困难的时候，账上只剩下几十万元，连四五百员工的工资都不够发。

方运舟和合众汽车高管团队破釜沉舟，堵上全部身家，关键时刻，方运舟《电动汽车重大科技专项》专家身份和合众汽车清华系股东的背景，打动浙江桐乡、江西宜春、广西南宁等地方政府和国资，得到资金+资源等的全方位支持。

最终，融资不算最 多，团队不算最豪华，资源不算最顶 级的合众汽车，在2018年11月正式上市了第 一台量产的电动汽车哪吒NO1，丝毫不比蔚来（2018年6月28日）、小鹏（2018年年底）等第 一台量产车面市的速度慢。

只能说，团队的“汽车基因”成就了合众汽车。

哪吒汽车联合创始人兼CEO张勇，是方运舟奇瑞新能源时期的同事，曾担任北汽新能源副总经理。将合众汽车的产品品牌改为哪吒汽车，就出自张勇。

“哪吒”这一神话人物，代表着年轻勇敢、意志坚定、突破自我、守护正义。用它命名一个汽车品牌，代表着合众汽车要为世界人民造智能电动汽车的勇气、坚定和突破。

哪吒汽车副总裁兼设计中心总经理的常冰，曾在“一汽”工作14年，开发了红旗L9、红旗H7等产品，逐渐成长为红旗轿车首席设计师，其设计的大红旗CA7600J，曾两度（2009和2015）作为中国国家元首检阅用车。

加入哪吒汽车后，红旗轿车终于开始了中国人的汽车梦以另一种形式对接，红旗的经典理念，新技术的突破，以及要传递的“自、信、在”等品牌精神都体现在哪吒U、哪吒V等产品上。

从设计国宾车“红旗”到如今为年轻人设计哪吒S猎装车，方运舟对设计师常冰的要求只有四个字——“科技平权”。

（常冰主持设计的红旗国宾车）

在张勇、常冰等团队努力下，哪吒汽车先后推出哪吒1（2018年）、哪吒U和哪吒V（2020年）、哪吒U Pro（2021年）、哪吒S（2022年）等多款畅销车型。

（2024年，哪吒S猎装车同样出自常冰之手）

还有技术带头人、CTO戴大力，在哪吒汽车负责开发和引领哪吒汽车的技术战略，主导了“山海平台”的研发，带领哪吒汽车在智能驾驶、电子电气架构和新能源技术领域取得显著进展。

……

“清华系”+“汽车老兵”团队，加上来自科技和互联网等行业的新鲜血液，这是哪吒汽车能够快速推出安全、舒适、智能的电动汽车产品，并在市场上站稳脚跟的重要原因。

2020年新冠疫情后，国家推行新能源汽车下乡，哪吒NO1改款成功入选。自此，拉开了哪吒汽车销量高速增长的序幕。2021年，哪吒汽车全年累计销量69674辆，同比增长362%；哪吒V以49646辆的销量在2021年新势力纯电SUV中高居榜首。

靓丽的业绩让哪吒汽车被众多巨头和VC机构追捧，不到三个月， D轮、D+轮、D++三轮投资，*投资的有宁德、360、中国中车、深创投等技术以及业内大拿。

2022年，哪吒汽车居造车新势力销量榜首，共交付152073辆新车，同比增长118%。2023年8月29日，哪吒汽车宣布完成70亿元交叉轮（Crossover轮）融资。

昔日的“丑小鸭”，终于变成了白天鹅。

2024年6月，合众汽车（哪吒汽车）向港交所提交招股书，有望成为蔚来、理想、小鹏、零跑汽车后第五家港股上市的中国智能电动汽车新势力品牌，也是*一家由汽车人创办并冲刺IPO的新势力品牌。

这是崇尚实干的造车科班力量的胜利。

为世界造中国的“T型车”

“未来10年， 哪吒汽车要从“中国的哪吒”，转变为“世界的NETA”。

哪吒汽车要做世界的哪吒，信心来自于其海外业务的高速增长。2024年1-6月中国汽车品牌出口量排行榜中，哪吒汽车以17687台的出口量位列新能源汽车出口销量榜单中新势力品牌的第 一名。

“做大众化产品适合我们公司的基因。”方运舟近日在接受《经济日报》专访时透露，起名为合众，除了希望吸引更多汽车人共同创业，更重要的就是圆梦——为大众造车。

“复兴中华、腾飞世界”不是一句空话。哪吒汽车想要实现中国汽车梦，就必须像曾经的福特汽车一样，将新时代的“T型车”——搭载了智能操作系统的高品价比智能电动汽车卖到全世界。

早在2013年，方运舟就意识到，未来智能电动汽车会是最 大的智能移动终端，人们移动的工作、旅行、生活、娱乐等都通过它实现。而要做到这一点，必须先拥有大量的用户和数据。“没有用户与数据，要想让车子自我成长，自我迭代是假的。”方运舟说，数据量大的前提是用户基数大，使用频次高。这要求哪吒汽车卖得足够多，口碑足够好。

还有一个重要的点，价格足够低。时至今日，中国市场销售的主力依然是总价10万以下的车型。

哪吒汽车2018年上市的第 一款量产车哪吒NO1定价并不高（补贴后售价6-7万元），2022年其销售的主要是单价（补贴后）10万元左右的高品价比“人民汽车”。

（中国科学院院士欧阳明高院士、清华长三角研究院院长王涛院长等与哪吒汽车高管一同见证第10万台量产车下线）

PC时代，个人电脑让欧美、中国等国家快速进入互联网时代，但因其价格并不低，依然存在所谓的“数字鸿沟”。2010年后，小米、华为、OPPO、VIVO、传音等中国品牌将智能手机的价格打到千元以下，直接带动了全世界移动互联网的普及，从美国到非洲，只需一部智能手机，农民、工人、服务员等普罗大众都能随时随地享受人类文明成果。

中国拥有世界*的三元锂和磷酸铁锂动力电池技术，先进的电池管理系统，拥有全球最 强的新能源汽车制造能力和最 大的产能（据蓝鲨硬科技不完全统计，产能超3000万辆），拥有最 多的工程师和*的AI算力，完全有能力在全球普及智能电动汽车。

凭借早年跟中国各地政府打交道积累下的能力，哪吒汽车2021年11月即跟泰国国家石油股份有限公司建立合作。2023年3月，哪吒汽车泰国工厂开建，这是哪吒汽车*海外工厂。以泰国工厂为根据地，哪吒汽车进军印尼、土耳其等市场。

2021、2022年哪吒汽车靠高品价比的产品在国内市场胜出，但进入2024年，合资车、自主品牌、新能源汽车品牌等在国内市场发起价格战，哪吒汽车早早布局的海外市场成为更丰茂的“猎场”。

2023年9月，泰国市场累计交付突破1万台。哪吒汽车2024年将在50个国家建立500家海外销售服务网点。2024年1-6月，哪吒汽车成为造车新势力出海销量第 一品牌。

（哪吒汽车出口市场表现）

方运舟总结哪吒汽车出海的成功心得：

1、不把出海当生意做，而把中国*的电动汽车技术、供应链、制造能力带给当地，“哪个国家不喜欢呢？”

2、基于本地用户的需求开发产品。“哪个国家的消费者要什么，我们满足什么，或者跟它融合。”

3、先跟对中国友好的国家做生意，比如泰国、印尼、马来等。

方运舟透露，哪吒汽车将在全球市场持续推进本地化战略，希望通过一车出海带动全汽车产业链出海，做技术出海的先锋。

但方运舟更知道，“国内市场是根本。”在国内市场，哪吒汽车会主要通过提高效率和降低成本，提高爆款单品的销量，提升利润率，同时做好技术底层驱动的智能化研发，因为那才能在未来和人工智能（AIGC等）顶层技术结合。

据统计，哪吒汽车研发投入总计120亿元，研发投入占总营收达30%。其中，用于智能化（智能驾驶、智能座舱、智能软件应用、智能操作系统等）研发投入达到30亿元。

即便企业经营陷入困境时，哪吒汽车也没有减少研发投入。2023年，哪吒汽车发布了以5大“现货技术”（而不是期货画饼）为首的浩智技术品牌2.0，为哪吒S、哪吒GT、哪吒U、哪吒AYA以及未来推出的车型提供持续而强大的智能化支持。

哪吒汽车还成立了零部件公司—浩智科技智慧工厂，核心零部件实现自研自造，“技术尖货”能快速落地为“科技现货”。

（哪吒汽车浩智滑板底盘全新平台）

基于深厚的技术积累，哪吒汽车推出了同级别中智能驾驶功能最全面的哪吒U，及山海平台*落地车型哪吒S。哪吒S全系标配了哪吒汽车全栈自研的NETA PILOT智能驾驶辅助系统，并搭载了以高标准“天工造物”打造的天工电池，性能达到划时代水准。

2023年，哪吒汽车国际销售占比15%，2024年预计超过30%。借着哪吒汽车港股IPO的东风，“明年我们希望超过40%，2026-2027年超过50%。”方运舟说。届时，哪吒汽车将真正成为一家国际化的智能汽车公司，成为世界的NETA。

尾声

2024年6月，上海洋山港。一艘由中国设计建设的汽车运输船停泊在港口，码头上停满来自中国新能源汽车品牌NETA的车。这是出口到东南亚的新时代“T型车”——智能电动汽车。中国新能源汽车出口汹涌大潮在中国各出口口岸涌动。

2023年，中国以491万辆（新能源汽车出口120.3万辆）超越日本的430万辆成为全球最 大的汽车出口国，新能源汽车贡献巨大——每三辆出口的汽车里就有一辆新能源汽车。

以新能源汽车为代表的“新三样”规模出口，让“国车自运”成为趋势。目前，汽车运输船手持订单中85%的在建新船由中国船厂建造。

穿过洋山港码头，遥远的海的另一边，当年在太平洋彼岸舍弃福特优厚待遇乘坐洋船回国造车的孟少农，当年从工作了10年的德国奥迪飞回国推动中国新能源汽车产业“换道超车”的万钢，相信他们应该能看到：代表全球制造业*水平的新能源汽车，中国已然站上了山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