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年,三大巨头市值蒸发超5000亿,如此短时间经历狂欢与落寞,这个行业将何去何从?
最近这半年,过得最惨的亿万富翁,恐怕是这位——
2021年4月22日,身陷重重麻烦的“跟谁学”更名为“高途集团”。尽管改了名字,但“高途”低迷依旧。股价从1月底最高点149.05美元/股,一路狂跌到14.95美元/股,暴跌幅度接近90%,市值缩水超343亿美元。
▲2021年1-6月高途集团股价走势图
来源:富途牛牛
持有公司46.1%股份的陈向东,账面财富随之大幅缩水,从高点的150亿美元(折合约960亿人民币)跌至16亿美元(折合约100亿人民币)。短短4个月,账面身价少了860亿,相当于每天跌掉7个亿。
除了陈向东,一批靠校外教育培训暴富的巨头们,今年以来的日子都不好过。
2月16日,新东方、好未来的股价最高值分别为19.97美元/股和90.96美元/股。截至6月4日,新东方下跌至9.32美元/股,跌幅超过53%;好未来股价下跌至33.27美元/股,跌幅超过61%。
不到半年时间,仅高途、新东方、好未来三家头部公司,市值就已蒸发超5700亿元。
曾经火热的在线教育行业,一夜入冬,而且来得格外寒冷。
5月27日,高途宣布了裁员计划,重点集中在行政、人力、中台等职能部门,裁员比例达20%左右。3-8岁“小早启蒙”业务被整体砍掉,80%员工将被裁员或内部转岗。
在平均工资五六千的长沙,一位去年下半年在高途实习的大学生称曾拿到过万月薪。而今年5月,她毕业面试学而思,在进展顺利的情况下却突然接到通知“招聘取消”,入职群随后被清空。
当前正值毕业用人季,多家在线教育机构却被网友曝出“公司内部调整,紧急叫停招聘计划”。在脉脉上,不少人发布了类似的吐槽:“发了offer,又通知不招人了”“公司要裁员了,果然K12公司都逃不过这一劫”。
除了人事动荡外,多家正在冲刺上市的头部教育机构,还被传上市计划或搁浅。
与这些行业巨头相比,一些腰部、尾部企业的境况则更加惨淡,在生死边缘苦苦挣扎。
老牌教育机构“优胜教育”早就暴雷,总部人去楼空。知名在线教育机构“学霸君”宣布破产,创始人张凯磊辗转求助往日对手,疏散员工,安置学生。
明兮大语文、迪士尼英语、巨石达阵、巧虎KIDS、泽林教育等也在残酷洗牌中相继退场。
一名长期关注教育赛道的投资人表示,去年大家都在争着抢着看K12的项目,讨论得热火朝天,觉得三五年就可以炒作上市,但如今身边人都在考虑转换赛道了。
严寒之下,昔日的狂欢盛景,依稀还在眼前。
2014年陈向东创办跟谁学,不到1年就融资5000万美元,刷新了中国创业公司A轮融资的历史纪录。
2019年6月6日,跟谁学在纽交所挂牌上市。当年财报显示,公司全年净收入为21.149亿元,同比增长432.3%;净利润收入为2.266亿元,同比增长1050.3%。
▲截图来源:高途集团年报
亮眼的财报,让跟谁学一跃成为第三家市值过百亿美元的教育中概股公司,另外两家是新东方和好未来。陈向东,这位曾经来自中国贫困村庄的学校教师,仅用五年便跻身超级富豪榜单。
尽管有人质疑其业绩“好的不真实”,仅2020年就遭到灰熊、香橼、浑水等多家知名机构的共计15次做空,但跟谁学不仅没有受到影响,发展势头反而更为猛烈。
当时的大环境也在帮助它抵消疑虑。
2020年1月底,疫情爆发,“停课不停学”的政策引导叠加课外补习市场的高增长,让在线教育风口忽至,*的流量增长期到来,下沉市场的大门一夜间打开,行业因此大跃进。
跟谁学的市值,也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只用了不到六年就飞跃到超百亿美元——而行业其他龙头,新东方、好未来则分别花了24年和13年才实现了这样的成果。
《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中显示,截至2020年6月,中国在线教育用户的规模已经达到了3.81亿,占全国整体网民的40.5%。
行业井喷式增长,吸引了更多人跑步进场。
微博、微信、电视晚会、综艺节目、楼宇电梯、地铁、公交站、机场……在线教育广告铺天盖地。数据显示,2020年一年,我国新注册教育企业超52万家,同比增长18%。
行业高歌猛进,资本也闻风而动。
红杉资本、高瓴资本、IDG、经纬中国、腾讯、阿里巴巴等知名机构纷纷加入,字节跳动更是亲自下场。
▲2016-2020年在线教育行业投融资情况
来源:前瞻经济学人
《2020年度中国在线教育投融资数据报告》显示,2020年中国在线教育领域的融资总额刷新历史纪录,超539.3亿元,同比增长267.37%。
这一数字甚至超过了此前10年的融资总和。
资本的涌入,让烧钱获客、海量营销、高薪招人成为家常便饭,整个行业更加疯狂,呈现出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景象,同时也为行业竞争惨烈埋下伏笔。
当初“跟谁学”从一众在线教育机构杀出重围,以“首家盈利的K12在线教育公司”登陆纽交所,主要是因为其优秀的授课模式。
一般来说,K12在线教育主要以“1对1”或“小班课”为主,而跟谁学在当时大胆决策,all in了“在线大班双师直播课”。
一名主讲老师,搭配不同助教,可以同时管理上百个小班,给成千上万名学生上课。这样一来,强大的规模效益,摊平了客单价,性价比提升,让家长更容易接受。同时推行的助教和小班机制等精细分工,则使教学流程标准化,在低价的同时保证了学习的品质。
但这个模式很快被其他机构迅速复制,曾经的蓝海转眼间成为红海。为了争夺市场,各家机构持续烧钱获客,广告大战、价格大战此起彼伏,一轮轮战斗下来,企业的获客成本越走越高,用户的忠诚度越来越低。
新东方创始人俞敏洪曾公开表示,行业内续班率普遍不超过75%,目前在线教育的大班模式,获客成本与产生的收益相差无几。规模化盈利之困,仍然时时悬在大家头顶。
在广告大战的高峰期,一些头部平台日均广告消耗超过1000万元。为了争夺用户,几家知名机构甚至还上演了请同一个演员假装名师现身说法的荒唐闹剧。违规宣传的乱象,价格战乱象,既让砸钱投广告越来越低效,也让整个行业走上野蛮生长的路子。
而那些欠缺实力,没有条件陪打广告战和价格战的机构,则被加速淘汰出局。
市场竞争之外,政策监管的巨大威力,更是将整个行业推到分水岭上。
今年1月,中央纪委国家监委公开发布了一篇文章,题名为《谁在办?怎么管?资本漩涡下的在线教育》,着重强调在线教育市场监管问题。
今年两会期间,在线教育首次成为热点,涌现出众多相关提案:“让学生在校内完成家庭作业”“规范网课APP,完善准入制度”“政府要引导培训机构进行市场的转轨和转型”“保护青少年视力健康”等,多位政协委员直接提出,应对校外培训机构进行规范,甚至提议“彻底取缔校外培训机构”。
紧接着,更多政策和监管措施开始落地。
5月17日,山西省教育厅发布公告,停止审批面向中小学生的学科类校外培训机构。
5月19日,北京海淀区教委公开发布15条“禁令”,明确提出禁止在广告中对培训效果做出承诺。
6月1日,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召开新闻发布会,再次强化校外培训机构的市场监管。对新东方、学而思等15家校外培训机构进行了共计3650万元的顶格罚款——而这,已经是今年4月份以来,在线教育机构被处以的第三次顶格罚款,主要原因是价格欺诈和虚假宣传。
监管部门称,下一步将“持续加大校外培训市场监管力度,坚决查处违法违规行为,促进行业规范健康发展”,并强调了“严禁随意资本化运作,不能让良心的行业变成逐利的产业”。
政策导向的改变,从根本上改变了在线教育,尤其K12的土壤。而事实上,在线教育也的确应该被改变了。
来看几个堪称触目惊心的数据。
上世纪80年代起,中国全面普及九年义务教育,用以保证每个适龄儿童有学可上,也减轻老百姓的教育负担。
数据显示,2005年到2019年,国家教育经费支出从8419亿元增长到50175亿元。而一个学生在中国教育体制内从幼儿园上到大学,国家每年要为此承担大约1.18万-3.87万元的学费。
国家对教育的投入和补贴不断加大,可事实上,人们为孩子承受的教育负担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持续增加。
数据显示,2005年,中国城乡家庭人均文化教育支出分别为934.38元、235.68元,但到2019年,这些数字已翻了几倍,大多数城市家庭的人均教育支出已逼近万元。
国家需要老百姓承担的教育支出大幅度减少了,但老百姓实际承受的教育支出却大大增加了。中间的钱去哪儿了?很大部分都交给了补习班。
据媒体粗略统计,2019年,仅18家规模较大的上市K12教育培训机构,年营收总和就超过700亿人民币,而整个校外培训市场规模已高达8000亿元。
8000亿,平摊到全国所有义务教育阶段学生,相当于每人要承担约4500元,也远远超过了全国所有在职小学老师的收入总和。
正是因为对8000亿的贪婪和想象,喂出了诸如跟谁学、好未来等一批千亿市值的公司,千亿身价的富豪。
从这个意义上说,在线教育机构的财富缩水,可能是资本们不想看到的,但这个钱,原本就不该这么赚,至少不该几年就百亿、千亿地这么夸张。
参考资料
[1]《高途集团2020年公司年报》高途集团
[2]《惨烈!不到5个月股价暴跌近90%,高途未来何去何从?》腾讯
[3]《在线教育2021:是“黄金坑”还是“资本地狱”?》澎湃
[4]《2020年中国在线教育行业研究报告》艾瑞咨询
[5]《超级富豪们的补习班》华商韬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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